晚明南风极盛,江南尤其如此。趣~读~屋大家公子蓄养娈童非但不为丑事,反倒是一桩风流美事。张岱在《自为墓志铭》中罗列了自己的十二“好”,排在前三位的是“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然后才是鲜衣美食、骏马华灯等等。
朱国弼倒是不会因为皇太子看了他两眼,就以为是顾盼有情……就算皇太子好娈童,也不会好他这等又肥又丑的老男人。
朱国弼只是以为皇太子对人家的妻妾更有兴趣。
不是么?
从入席以来,皇太子问过的女子中,哪个不是已经为人所纳的少妇?反倒是如今秦淮河上艳名彰著的几个南曲女郎、清倌人、花魁,太子殿下却是半句都不曾问过。
朱国弼借口更衣,出去让门人清客打听马湘兰是谁,正巧碰到同样出来“更衣”的阮大铖。两人相视一下,都知道了对方的意思。朱国弼心中暗道:你个阮胡子果然是挥金如土,连太子的身份都不知道就要巴结么?
阮大铖可是连洪承畴他娘都要做个人情的,只要对方是宗室,送个美姬算什么?不过百十两银子的小事。
果然,只听阮大铖对小船过来的清客道:“去打听打听可有叫马湘兰的姐儿,径直买来,爷有用处。”
那清客知道又是自己拿回扣的时候到了,连忙笑着应声而去。这些人久在秦淮游荡,哪家有哪些姑娘了然于胸。马湘兰这个名字听着有些耳熟,但记不真切,总之先去有马姓姑娘家问问再说。
两人先后回到席上,那位李先生正在讲园林布置等事。眉飞色舞,倒是说得颇有些真趣。朱慈烺前世今生也算走过许多园林了,但却还是第一次知道明人对于精舍园林的设计竟然丰富多样,糅合美学、光学于其中,所谓游园也绝不是走马观灯看一遍那么简单。
“我家也有几个园子。平日走过并没觉得有何特别之处,听李先生这般解说,倒真是我暴殄天物了。”朱慈烺笑道:“日后还要先生做个导游,也好让我这俗人高雅一些。”
李先生笑道:“朱公子学的是经世济民的学问,在下所好园林插花,瓶栽戏曲。都是上不得台面的玩意罢了。趣/读/屋/”
朱慈烺摇头笑道:“先生何必自谦。我华夏固然有诸子留下的哲理真言,但若是真将这些‘玩意’泯灭了,华夏还是华夏么?”
阮大铖也是此中高手,当即笑道:“公子好见识。华夏之不同于夷狄,正是有圣人教化之言,使百姓脱于蒙昧。合乎道化。而戏曲杂艺,哪一样不是大道之象呢。照我看来,这些‘玩意’的教化功能,倒比圣人之言更有用处呢。”
“哦?愿闻其详。”
“寻常百姓谁会去看圣人言行?至于诗书经传,更是罕有知闻。而百姓能得教化,知道礼义廉耻,多半还是从戏文里来的。”阮大铖笑道:“故而我说。看《精忠记》足以学得岳王忠君报国;看《千金记》,也比看《史记》《汉书》要透彻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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