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长的哭声盘踞在耳边,挥之不去。秾华醒来时天已经黑了,睁开眼看,春渥和金姑子她们回来了,正守在她床前低泣。
她探过手去,“没有为难你们吧?打你们了么?”
春渥摇头说没有,“官家亲审,尚且不屑动刑。只是这禁中真呆不下去了,反反复复地盘弄,谁禁得起。你看看你,伤口成了那样,亏得我们回来即时,若是半天留你独自在这里,恐怕死了都没人发现。”
她对于生死看得很淡了,无关痛痒道:“我不碍的,现在反而觉得一身轻松。之前防这防那,干脆把我拘禁起来,再有什么事就不和我相干了。只是可惜了你们,应该早早出去的,一直找不到机会,现在想离开也不能够了。”
金姑子说:“我们不走,即便有机会也不走。官家与圣人失和,圣人以后寸步难行,我们在圣人跟前,便要全力保护圣人。反正已经到了这地步,谁来挑衅都不怕,说不通就靠拳头解决,也用不着瞻前顾后。”
她血色很不好,嘴唇还是惨白的,听见她们义气的话,不由失笑,“看来我们真要相依为命了。”
春渥道:“且再看看吧,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只是这样多的事接踵而至,叫人招架不住。”一面吩咐佛哥,“医药局送来的枣儿和阿胶收拾起来,做成了汤给圣人进一些。女孩子气血很要紧,亏了要有阵子才能找补回来。”
佛哥和金姑子相携去办了,在外面檐下搭了个炉子,自己动手熬煮。秾华卧在榻上听舀水加炭的声音,依旧愁眉不展,偏头对春渥道:“今日官家来了,同我说你认了罪,打算替我顶罪。”
春渥蹙眉道:“祸首查不出来,我怕你有闪失。我的大半辈子已经过去了,死了也不冤。你不同,你风华正茂,岂能折在这里?我知道官家对你余情未了,他定然也乐见其成。实在说不清,不能只顾推诿,总要有个人承担,否则这事就没完了。我一直在你左右,包揽下来也说得通,这样不是很好么。”
她擦了眼泪道:“好什么,娘要我负疚一辈子么?我不希望你出事,我们都要活着。”
春渥叹道:“所幸官家也不是全然无情,至少他让我们回来了。原是要在毒上大做文章的,现在恐怕不好办了。”
秾华闭上了眼,“不要再提起他了,他今日同我说的话,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我不怪他,只是我们不相配。”
她又闭上眼沉沉睡去,梦中也不安稳,纷纷扰扰的人和事,阴谋诡计一套连着一套。
有人服侍,生活上略滋润些了。一直卧床静养,伤口不受牵动,愈合得也快。待过了六七日,表面结痂,低头看看,不过一个指节长的口子,那几天真疼得要她的命。
身上没有病痛,又是活蹦乱跳的人。只不过有时候想起他,同在一座禁城里,各自被困住,再也不能见面,有些哀伤罢了。天越来越凉的时候,梨树的叶子枯萎凋零,她站在树下,双手托起来接飘落的树叶。西挟的围墙真高,看不见外面光景,有时候听见黄门排成一排从墙下走过,脚步声隆隆,井然有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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