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很有把握,她也没有再追问,只是怏怏的,一则为前途担心,二则……习惯了生活在官家的羽翼下,突然间脱离出来,就算事先做了很多思想准备,也还是觉得彷徨无依。
白天就这样担惊受怕着过去了,人在逆境里,警惕性自然比平时高。秾华常立在厢房窗口观望,不时有人借着暮色潜入宅邸,她从来不知,崔先生的人脉竟如此广。她回首问金姑子,“你们有没有觉得崔先生很奇怪?”
佛哥道:“我早就想说了,先前你们可留意他的话?他竟能够用替身瞒过官家眼线,一个天章阁直学,究竟有多少事要他办,才想出这样周密的办法来!”
他以前很少出现,可最近又给人一种无处不在的感觉,实在叫人费思量。
秾华道:“以前他在我府上,我一直以为他是个寻常的教书先生,可如今看又不太像了。我有时候听他说话,觉得他很陌生,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他同云观居然来往这样密切,连这里有密室都知道。一个读书人,参与了政治就会变得不简单,但愿先生还是原来的先生,我真不愿意看见以前至亲的人一个个远离我。”
金姑子往外瞥了眼,低声道:“崔先生是公主恩师,要不是公主先提起,我不敢说这话。昨日他想让婢子们同你分开,我就觉得不大妥当。有我们在,好歹能帮衬些。若我们走了,只余你一个人……话便难说了。我倒不是怀疑先生人品,可毕竟人心隔肚皮,他是个男人,男人的心思咱们猜不透,还是谨慎些为好。”
佛哥压声道:“我出去探探,听他们在说些什么。还有那些往来的人,可都是我们绥国人。”
她一猫腰身闪出门去了,金姑子按了按腰上的剑柄,再看她一眼,她坐在床沿忧心忡忡的样子,想来也觉得很不安吧!这乱世里,果真什么都靠不住。她们在绥国时受训,对人的言谈举止分外留意,这崔先生的首尾竟难以判断,颇有种亦正亦邪的味道。说他坏,他在全心全意努力着,试图带她们脱困;要说他好,也说不上来,某些细微之处能窥见他工于心计,真正是个精刮的人。其实当时说要走,并没有打算捎带上他,是他自动贴上来的。如今看来,总有一种落进他网兜里的感觉。
金姑子叫了声公主,“崔先生可是属意于你?”
她并不显得意外,只是有点讪讪的,“他是我老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那是老古话罢了,世上结成夫妻的师徒还少么?”金姑子自顾自道,“崔先生没家没口,过年二十七了吧?这个年纪的男人,是该取娘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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