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整个暑假,佩吟都是轻飘飘的,昏沉沉的,而又忙碌得天昏地暗的。幸好家里请了阿巴桑来帮忙,因为她很少在家,服侍母亲的工作,也由阿巴桑代劳了不少。好在,这些日子来,韩太太的病情正处在“稳定状态”,有一大段时间,她没有很恶劣的发作了。而且,她自从佩吟跌倒在玻璃上受伤以后,心里也有一些明白了。毕竟母女连心,她对佩吟的折磨也暂时停止了。韩永修忽然发现,虽然季节已经往秋季迈进,而佩吟的身上、脸上、眉间、眼底、嘴角、衣襟上、袖子上,处处都带着春天的气息。春来了。他凝视着佩吟,一日比一日更深的发现,青春忽然间就回来了。喜悦、欢愉、满足、和幸福像是青春的副产品,也随着佩吟的一举手,一投足之间,就抖落在那狭隘而简陋的小屋里了。
于是,韩永修明白了一件事,他必须和赵自耕好好的谈一次了。在他还没提出要谈话的要求之前,赵自耕却先来拜望韩永修了。于是,有一天晚上,在韩家那简陋的,由日式房子改建的小客厅内,赵自耕和韩永修就有了一次很密切的倾谈。那晚,佩吟是有意避了出去,她认为,这种谈话,她的在场可能会很尴尬。她跑到颂蘅家里去聊了一个晚上,当她回家时,夜色已深,赵自耕也已告辞回去了。
韩永修背负着双手,兀自在房里踱着步子,他那充满智慧的眼睛里,带着一抹深思的神色。佩吟悄眼看着父亲,一时之间,颇有些担心,她不知道赵自耕和父亲到底谈了些什么。她很了解,父亲的个性相当孤介,而赵自耕却又一向就有些高傲,言辞又往往过于锋利。她真怕这两人的谈话并不投机。看父亲那样一脸的深思,一脸的郑重,她心想,完了!韩永修本来就认为赵自耕名声不好,现在一定更加深了他的恶感,假如父亲要自己和赵自耕断绝来往,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开始有些懊悔,当时自己实在不该避开的。
“爸爸!”她怯怯的喊了一声。
韩永修深深的凝视她,在沙发里坐了下来。握着茶杯,他慢吞吞的啜了一口茶,终于开口了:
“佩吟,你当然知道赵自耕是为什么来的了?”
她有些困惑,说真的,她只认为赵自耕是来作“礼貌的拜访”,为未来的关系铺一条路。
“他一直说要来拜见爸爸。”她轻声说。
“不止拜见!”韩永修盯着女儿。“他很开门见山,他要求我允许他娶你!换言之,他是亲自来求亲了!”
“哦!”佩吟睁大了眼睛,她也没想到,赵自耕会说做就做的。她注视着父亲,眼睛里有着关怀,有着担心,有着祈盼,有着紧张,还有着兴奋。
“佩吟,”韩永修仍然是慢吞吞的,仍然是不慌不忙的,仍然是深思的。“我要问你一句话,你──很爱他吗?愿意嫁他吗?”“哦!爸爸!”她喊着,低下头去了。她没有正面答覆这句话,但是,她的眼光,她的神情,她的热烈的语调──都已经肯定的答覆过了。“那么,你是愿意嫁他的了?”韩永修再问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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