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德十三年,也就是北齐的永平三十四年七月中。
燕都,皇宫大内。
永平皇帝寝宫门口,尚在燕都的诸位皇子们跪了一地。
有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以及七八两位皇子,跪在最前面一排。
再往后面的,都是一些还没有成年的皇子,跪在后面。
很显然,跪在后面的,都没有什么继位的希望了。
而跪在最前面一排的皇子们,这会儿每个人都心思各异,皇长子赵统,时不时抬头看向紧闭的宫门,然后又飞快低头。
众皇子,一直跪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寝宫的门才缓缓打开,大太监刘乙,小心翼翼的走到诸位皇子面前,低着头,恭敬说道:“诸位爷,皇上醒了。”
今天白天,永平皇帝突然咳血,然后昏迷不醒。
因此,在京的诸位皇子,才都齐聚在寝宫门口跪着,生怕老爹出事。
当然了,也有生怕老爹不出事的。
这个当口,每个皇子心里的想法都是千头万绪,没有人能够猜的清楚。
听到刘乙这么说,大皇子赵统第一个站了起来,拉住的刘乙的胳膊,问道:“刘公公,父皇他情况如何,能不能让我们进去瞧一瞧?”
刘乙看了看诸位皇子,微微摇头道:“诸位爷,皇上说了,他现在很疲惫,不想见任何人,诸位请回去罢,皇上若有召见,奴才立刻派人去诸位爷府上召唤。”
永平帝的二皇子,早年已经殁了,老大说完话之后,皇三子赵隶也站了起来,他对着刘乙拱了拱手,开口道:“刘公公,父皇身子不好,我们就不打扰他老人家休息了,只是为父皇诊病的太医,能不能让我们见一见?”
“无论如何,咱们这些做儿子的,也应该知道父皇的身体情况才是。”
听到他这句话,在场的所有皇子,都面色微变。
因为这句话,有点太莽撞了。
这个时候,不是寻常,皇帝的身体情况不仅是绝对的隐秘,更是不可提及的忌讳,而这位三皇子竟然当着众人的面问起,多少显得有点缺心眼了。
而且…此时此刻,这个话题太过敏感。
刘乙还没有说话,一旁的大皇子赵统,便喝问道:“老三!这个时候你说这种话,居心何在!”
赵隶直接抬头看向自己这个兄长,大声道:“身为人子,难道不应该关心父皇身体?你们个个心怀鬼胎,忌讳这个忌讳那个,我却不怕!”
“我现下不是什么皇子,只是父皇的儿子!这个时候,就该我来问一问太医!”
一旁的皇四子,也就是卫王赵楷,低着头,没有说话。
他刚在淮安吃了亏,被皇帝罚过,这会儿继位的希望已经不大了,这个时候只能冷眼看着兄弟们去争。
严老头连忙低下头,开口道:“上族之中,人才济济,胜过老臣者不知凡几,别的不说,只议事堂里另外两位宰相,便远胜老臣…”
“你就会说些好听的。”
皇帝微微摇头,感慨道:“朕已经许多天没有理会朝政了,马诚也不在朝廷里,议事堂里另外那个老头,只是挂名做个首相,这么长时间,议事堂都是严卿你在操持。”
“这朝廷里啊。”
永平帝自嘲一笑:“离得开马诚,离得开朕,怕离不开严卿你。”
严礼垂手而立:“皇上太捧杀老臣了…”
皇帝抬头,盯着这个朝廷里唯一的汉相,忽然静静的说了一句:“严相,太医说…朕活不了多久了。”
听到这句话,严礼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叩首道:“圣上春秋鼎盛,如何能说这种话?是哪一个太医,老臣非重惩他不可!”
“重惩他,便能救活朕了?”
皇帝微微摇头,笑着说道:“朕少年便嗣位登基,在位三十多年,已经是尊贵之至,此生也没有多少憾事,便是此时撒手人寰,也无话可说。”
“只是,留下这么个朝廷给后人,朕实在放心不下。”
他看着严礼,问道:“严卿老成持国,觉得新君立谁为好?”
严相跪在地上,身子颤抖不已。
“此乃圣上家事,亦是上族内事,老臣实在是万万不敢置喙。”
永平帝慈眉善目:“朕既然问你,你但说无妨。”
严礼依旧撅着屁股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老臣无话可说,请圣上治罪…”
皇帝盯着严礼看了许久,随后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罢了,朕不为难严卿了,你自回议事堂罢。”
严礼这才爬了起来,千恩万谢的去了。
大太监刘乙,亲自把严礼送了出去。
等刘乙回到寝宫里的时候,之间皇帝陛下目光幽幽。
“算他懂事。”
永平帝说完这句话之后,便闭上了眼睛,语气里充满了疲惫。
“等马诚回来,让他与佟相一起进宫来见朕。”
皇帝顿了顿,有气无力的补充了一句。
“讨论新君人选。”
刘乙跪在地上,毕恭毕敬的叩首,语气里都带着小心,生怕惹到了这位表里不一的主子。
“奴才遵命…”
千章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