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笑了笑:“这个朕知道,沈恒的性格,与沈卿大不一样,你们沈家的圆滑世故,大抵都被沈卿你一个人分去了。”
“不过,沈恒这个人,办差还是很得力的,朕提拔他,也是因为他做事用心,要是一些扶不上墙的烂泥,哪怕沈卿跟朕举荐,朕也不会重用。”
身在官场上,想要平步青云,第一重要的自然是关系要硬,在然后就是,个人的业务能力要跟得上。
要不然,哪怕个人出身再如何显赫,也绝难爬到高位上,爬上来,也会给人家一脚踢下去。
沈恒如今,各方面业务能力都是够的,不然洪德帝想提拔他,也提拔不起来,不至于十几年时间,给他做到礼部侍郎这种要职上。
沈毅闻言,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低头欠身:“臣代舍弟,拜谢陛下恩德。”
皇帝站了起来,走到沈毅边上,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叹道:“咱们君臣这一别,下一次再见,大约就是在燕京了。”
洪德帝抬头看向窗外,又默默说了一句:“若是朕这一朝没有做成迁都,沈卿可能再也见不到朕了。”
沈老爷心中一震,他抬头看向皇帝,深呼吸了好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陛下,您千万保重龙体,到了燕都之后,臣若是还在朝廷,就尽力替陛下多做些事情,让陛下能好好休养几年。”
“但愿如此罢。”
洪德皇帝微笑道:“朕也想到北边去,再与沈卿一起,为这个国家多做些事情。”
说到这里,他起身拉着沈毅站了起来,一起走到了甘露殿的窗边,皇帝陛下抬头看了看窗外的景色,又回头看了看沈毅,过了好一会之后,才说到:“朕听说,沈卿派了些人,到高丽国去了。”
沈老爷猛地抬头,看了看皇帝,随即又低下头,吐出了一口浊气,缓缓说道:“是。”
洪德帝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但是笑容里多少带了点苦涩。
“朕当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悲是喜。”
沈老爷默默说道:“陛下待臣甚厚,臣不会相负陛下,也没有做皇帝的念头,但是自古以来,兔死狗烹之事屡见不鲜,臣相信陛下不会如此作为,但是为儿孙考虑…”
“臣的想法就是,有朝一日大陈容不下臣一家了,臣就带些人,打下高丽国…”
说到这里,沈毅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对于他与洪德帝这种政治人物来说,他们之间的谈话本来绝不应该说到这种程度,可是眼下将要分别,沈老爷还是说了些掏心窝子的话。
洪德帝默然许久,又问道:“那让苏定去打东瀛…”
沈毅摇头,开口道:“打东瀛,是为了报当年东南倭患仇。”
洪德帝笑了笑:“沈卿心思缜密,大约也是想过,如果朝廷连高丽也不让你待,便举家搬到更远的地方去。”
这一次,轮到沈老爷沉默不语了。
皇帝陛下摇头叹息:“沈卿身为大陈最大功臣,这么多年来,做任何事情,都极守规矩,从来没有逾矩,却还要为一家老小身家性命考量,这是朕…”
“没有做好。”
“与陛下无关。”
沈毅摇头道:“千百年来,史书上页页染血,臣…”
“也是臣,心思小了。”
“你能与朕说实话,朕心里还是高兴的。”
皇帝陛下拉着沈毅的衣袖,轻声道:“这大陈才是沈卿的故土,能不走还是不要走。”
沈毅低头道:“臣原本就没有打算走,臣是想迁都之后,返回江都老家的。”
“朕明白,朕明白。”
皇帝轻轻拍打着沈毅的后背,苦笑道:“这就是权力二字的可怕之处了。”
“朕不知道这天下将来会是什么模样。”
“但是朕会留下遗诏,大陈有国一日,李家便与沈家代代相亲。”
洪德帝缓缓叹了口气:“虽然未必管用,但是应该多少能帮一帮你。”
沈老爷低头垂泪:“臣,多谢陛下厚恩。”
洪德帝伸手,搀扶起沈毅:“大陈能有今日,是朕要多谢沈卿才对。”
…………
次日,沈毅一行,动身离开建康。
太子殿下随行北上。
皇长子李望与皇四子李鉴,出城相送。
北城门处,李望站在马车前,对着沈毅躬身行礼:“叔父一路保重。”
他又走到太子殿下车驾前,欠身行礼。
“太子殿下,一路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