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诡寄,沉毅多少是知道一些的。
大概就是同宗族的人将田产寄存到沉毅的名下,每年会将一部分的收入送到沉毅这里来,这部分的收入不会很多,也不会很少,大概是每年朝廷税收的一半或者七成。
当然了,也有一些举人,为了讨好族人,收的更少,甚至会分文不取。
具体要看诡寄的时候,双方商议的比例。
这种事情,对于举人本人以及宗族里的人来说,是一件“双赢”的事情,毕竟两方都会得到一些好处,唯一受伤的只有朝廷的赋税。
不过朝廷既然有这个政策,就自然有他的道理,这种免税的政策,可以说是笼络天下士人,尤其是整个士族集团,从而施恩于士人,这样多少可以让朝政稳固,让天底下的读书人无心造反。
最起码是有能力考中功名的人无心造反。
不过任何事情都要讲究一个度,举人免税这个政策,在国朝初期自然是有利于国家统治的,但是在国朝一百年甚至两百年之后,举人的数量会越来越多,这个政策就会渐渐弊大于利了。
沉毅借口“头痛”遁走,并不是因为他要与这个时代作对,与这个时代的规矩作对。
毕竟他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举人,即便他拒绝了沉家宗族的诡寄,其他举人一样会干这种事情,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而且土地吞并,诡寄避税这种事情,士人阶层也只是其中一部分,那些同样拥有免税特权的宗室亲贵,勋戚贵胃,吞并的田产不会比读书人少。
随着土地吞并越来越严重,阶层之间的矛盾也会愈发加剧,这种矛盾最后一定会变成统治阶层的颈上屠刀。
不过按照陈国现在的米价来看,这个封建王朝社会总体还算稳定,因此沉毅不用去担心天下大变的事情。
而沉毅之所以不太想给这些同宗同族“诡寄”,是因为他自己也想要种地。
当然了,不是亲自去种地。
这个时代没有化肥,地力只允许一年一耕,又因为没有农药,作物的产量不会特别高,有些作物的产量,只有后世的五分之一乃至于十分之一。
因此,沉毅是很想自己搞块地,然后自己找些人去琢磨田间地头学问的。
沉毅对着沉章笑了笑:“咱们家现在好了一些,他们才找上门来,我们没好的时候,也没见他们来认咱们。”
“话是这么说。”
沉章缓缓说道:“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
他看向沉毅,开口道:“你三叔公刚才跟为父说了,如果你觉得五成田租不满意,他们可以给咱们家七成,他们留三成。”
所谓“田租”,是只朝廷收的田赋,陈国使的是两税法,按照土地面积收税,虽然朝廷名义上规定的田租不算多,但是那么多地方官有时候层层假手,就会让老百姓受不了了。
只要沉毅划了这二百亩田地到他名下,那么这二百亩田就从朝廷收税的名单上划去,也就是说今后不管是朝廷还是地方官,都休想从中再收一粒粮食,一个铜板的田赋!
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些沉家人不要说上交沉毅七成的田租,就是上交十成,他们估计也是愿意的。
毕竟交给沉毅,就只有沉毅这么一层,交给县衙,就不知道多少人要从中摸上一把了。
“不是分多少钱的事。”
沉毅看了看沉章带着皱纹的面孔,为了老爹的面子,他终于还是没有狠下心,而是微微叹了口气,开口道:“爹,你去跟他们说,就说咱们家只要他们五成田租,这五成田租以后就给爹您老人家养老,不过…”
沉毅缓缓说道:“咱们家无功不受禄,不能平白无故要他们两百亩良田,爹您去跟三叔公说,就说咱们家只要…只要一百亩。”
沉毅要给自己留下一百亩的免税田,将来在江都或者是在建康郊外,搞实验田。
这样折中的方桉,不仅不会得罪同族,传出去之后江都百姓多半还会说他沉老爷高风亮节,送到手的田都能够只收一半。
见沉毅松了口,沉章脸上也露出笑容,开口道:“好,爹这就去跟他们说。”
他看向沉毅,又说道:“毅儿,那么多叔伯长辈,还有你母亲那边的亲戚都到了,你不好一直在屋里不见人,休息一会儿之后,就出去,中午跟他们一起吃个饭。”
沉七默默点头。
“知道了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