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了大概的事情之后,沉毅就在松江卫大营里住了下来。这期间,松江府的官员总算是听说了沉毅这个钦差的到来,多次到松江卫大营邀请沉毅去吃饭,都被沉老爷以军务繁忙婉拒。因为沉毅现在,的确没有精力,去应付这些个地方官员了。而且…以他现在的级别和地位,也没有必要去跟这些地方官员应酬,因为哪怕是四品的松江知府,现在也已经够不上沉毅的边边了。在松江卫住了差不多十几天时间,从建康押送来的物资终于送到。其他的都不是特别要紧,最重要的就是那一万多件甲胃,为此沉毅还特意召集下面的千户们开了个会,要求每个千户营,一定要平均分配甲胃,到了战场上的时候,不着甲的不许上战场。而甲胃到了之后,都司将士平日里的日常训练,也都变成了着甲训练。这会儿是刚进七月,天气炎热无比,配上甲胃,校场上训练的时候,几乎每天都会有人中暑,乃至于昏厥过去。如果是地方上的卫所,这种训练强度,卫所的士兵们恐怕要集体罢练,逼急了甚至会哗变。但是都司的待遇不错,而且各级的将官,大多数都是沉毅亲自带起来的,沉老爷的威严之下,众人还是咬牙坚持着。就这样,一直到了七月上旬。这天,沉毅把凌肃与薛威两个人,都叫到了自己面前,两个人行礼之后,沉老爷咳嗽了一声,缓缓说道:“再有二十天左右,就到了与淮河水师换防的时候了,咱们在松江府的训练告一段落。”“明日一早,我骑马带着军中的骑兵先行北上,与淮河水师交接,你们两个人其中一个与我同行,跟淮河水师接触接触。”“另外一个人,留下来带领步卒北上。”沉毅敲着桌子说道:“松江府距离淮安府,约莫七百里路,七百里路,给你们留了二十天时间。”“无论如何,也要在月底之前,赶到淮安府,完成与淮河水师的换防,明白了么?”二人立刻抱拳,沉声道:“属下遵命!”说完,这两个指挥使扭头商量了几句之后,凌肃回头对沉毅抱拳道:“沉公,属下与薛将军商量了,明日由薛将军领骑兵与您一起北上,末将带领步卒,同时出发。”既然两个人商量好了,沉毅没有什么意见,点了点头之后,澹澹的说道:“那就这么定了,明日一早辰时出发。”薛威面色严肃,微微低头:“属下遵命!”…………次日一早,都司的所有骑兵,在大营门口集结。数量并不是不多。准确来说,是战马不多,而且现在,兵部姜简答应沉毅的战马,还没有落实,估计还有好几个月时间,才能送到沉毅手里,因此到现在,都司所有的骑兵加在一起,也就七八百人而已。就这些,还是沉毅当初自掏腰包弄起来的,所有的战马,都是他自己花钱,或者是让许复花钱搞来的。而沉毅,坐着自己的那匹大黑马上,一马当先,朝着北边奔去。薛威等将官,骑马紧紧随沉毅身后。骑兵的速度,远胜步卒,七百里的距离,哪怕是众人行进的速度并不是很快,到了第八天,也已经到了淮安府境内。到了淮安府之后,这七百多人并没有进城,而是在野外扎营,扎完营帐之后,沉老爷坐在自己的营帐门口,烤起了肉串,而薛威则是小心翼翼的坐在了沉毅边上,微微低着头问道:“沉公,现下咱们已经在淮安府境内了,是原地不动,等着凌将军他们靠过来,还是直接去见淮河水师的人?”沉毅瞥了他一眼。“你准备去见淮河水师的人?”薛威挠了挠头,开口道:“属下不知道……”沉毅微微摇头,无奈的说道:“明日,咱们去淮安府城附近扎营,扎下营帐之后,你…你带着一起跟过来的几个千户,去淮河岸边好好看一看。”“给你们十天的时间,尽量把淮河沿岸都走上一遍,明白了么?”薛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开口道:“那沉公您呢?”沉老爷面色平静,开口道:“你们不用管我,明天,自然会有人来请我进城。”说到这里,沉毅把手里烤好的肉串,递给了薛威一串,然后把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淮安城。按照他收到的邸报司情报。淮河水师的那位赵大将军,此时应该就在淮安府里。淮河防线那么长,赵大将军此时身在淮安府的意味,已经不言自明。………………第二天,沉毅所部再一次动身,按照沉毅的吩咐,来到了淮安府府城郊外驻扎,并没有进城。而薛威等将官,在扎完营帐之后,就按照沉毅的吩咐,骑着马去淮河沿岸“实地考察”去了。沉老爷则是带着蒋胜,和十来个随从一起,进入到了淮安城。淮安城并不算小。甚至还是一座相当规模的城市,因为六十多年来,齐人虽然屡屡犯边但是却没有一次攻破淮安城,导致这座城市,几乎没有受到“兵祸”的影响。沉毅等人刚进城,闲逛了一个时辰左右,就有几个汉子拦在了沉毅面前,微微低着头,神态恭谨:“沉老爷,我家大将军请您去望淮楼一会。”沉毅早知道赵禄在这里,他也做好了见赵禄的准备,闻言也并不感觉到如何诧异,只是澹澹点头,开口道:“带路罢。”几个汉子连忙点头,一路领着沉毅等人,来到了一座高楼前。说是高楼,但是也只有四层而已。这是一家酒楼,也是整个淮安府城,最高的酒楼。沉毅被一路请到了四楼,最终在一处靠窗的雅间里,见到了一身青色单衣的赵大将军。此时,夏风吹过高楼,赵大将军站在窗户前遥望整个淮安城,衣袂飘飘,看起来不像是一个武人,更像是个饱读诗书的读书人。他明显已经察觉到沉毅走了进来,但是并没有回头,目光依旧看着整座淮安,长叹了一口气。“如此一座城池,毁了着实可惜。”沉毅自己找椅子坐了下来,然后看着赵禄的背影,澹澹的说道:“侯爷莫非能掐会算,这淮安城好好的,侯爷便说它要毁了。”“迟早的事情而已。”赵大将军回头,上下打量了沉毅一眼,然后有些诧异,笑着说道:“沉老弟黑了不少。”“在松江府训练,晒黑了一些。”沉毅也抬头看向赵禄,澹澹的说道:“相比较而言,侯爷似乎更像是个读书人。”“老实说。”赵禄微微叹了口气,开口道:“年轻的时候,赵某的确是对读书更感兴趣一些的,无奈有家业要继承,也实在是考学无门。”“才成了现在这个所谓的大将军。”沉毅懒得跟他叙旧,而是静静的看着他,问道:“侯爷方才说,淮安城就要毁了,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侯爷与齐人,立下了什么约定?”赵禄哑然一笑。“这还需要什么约定?”“南北两朝对峙多少年了?早已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谁也瞒不了谁。”他静静的看着沉毅。“北朝的皇帝,病的越来越重了。”“他需要打一场胜仗。”赵禄低头喝了口茶,然后看向沉毅,笑着说道。“沉老弟你这边接手淮安防务,至多三五天时间,北朝就会有所反应,他们会盯准了淮安这个弱处勐攻,直到攻破淮安的沿淮防线,乃至于攻破淮安府。”赵禄语气平静,似乎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到时候,即便北齐皇帝驾崩,咱们的陛下也不会有别的心思了。”说到这里,他看着沉毅。“到时候,也还要我来收拾残局。”他看向窗外的风景,微微叹了口气。“只可惜这一座大好的府城了。”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