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世放下擦手的毛巾,面色平静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问道:“青雀与这个沈毅相识?”
“算不上相识,只是见过两面。”
陆姑娘走到陆安世面前,帮着老爹整理衣裳,语气中带了一些羞涩:“他…他给女儿写过一封信。”
另一个沈毅的确给这位陆姑娘写过信,而且信封里装的是一首情诗。
而沈毅之所以与好友陈清闹矛盾,也是因为这首情诗。
陆院长看了看自己的闺女,并没有追问信里的内容,而是微微叹了口气,开口道:“沈毅的事情,为父未必能帮上忙,而且这件事为父需要在书院里查问一番,不能听信你们的一面之词。”
“我们?”
陆小姐眨了眨眼睛,看向自家父亲,问道:“爹爹,除了我还有谁了?”
“还有沈毅的堂兄,昨天夜间来寻我,也是让我去县衙搭救沈毅。”
说到这里,陆安世看了一眼陆姑娘,微微叹了口气:“他太高看我了,如果是寻常的案子,江都县衙或者江都府衙,或多或少会卖为父一些面子,但是这件事牵扯到范家,范家身后站着那位范侍郎,为父无官无职,江都府的官员未必就会买为父的账。”
“不过…”
陆夫子伸手捋了捋自己的胡须,低眉道:“不过沈毅毕竟是我门下的学生,假如他真的是蒙冤下狱,这件事我的确应该去管一管,无论如何,总要尽力才是。”
说完这句话,外面的房门被人敲响,一个谦卑的声音传来:“老爷,那位姓沈的公子在外面,要见您呢。”
陆安世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淡淡的说道:“你告诉他,今日上午老夫会在书院里查问当日的情况,询问那些亲眼见过现场的学生,如果他所言非虚,下午老夫便会去一趟江都县衙,让他不必在外面等我。”
“他与我一道,反倒会有一些不便。”
沈陵是沈毅的堂兄,在这个时代,与亲兄弟也没有太大的分别,相比较来说,陆安世自己去县衙过问此事,与沈陵陪同前去,还是有不少差别的。
站在书房外面的是陆家的仆从,听到这句话之后立刻低头道:“小的遵命。”
打发了仆人之后,陆安世在女儿的帮助下,整理了一番衣裳,然后他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对着陆姑娘微笑道:“青雀,你去把谢先生还有周先生请来,就说我有事情与他们商议。”
冯县令瞥了一眼邓师爷,撇了撇嘴。
“本官不干。”
一般县令到地方上做官,大多是外地官,因此会聘请一些本地人来充当师爷,以了解当地的风物民俗,以及方便与当地的士绅沟通,换句话说,师爷有时候就是本地势力的代言人。
很显然,范家的人已经跟这位邓师爷通过气了,不然邓师爷也不会铤而走险,拿出这张伪造的供词。
邓师爷听到这句话,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他微微低头,开口道:“老爷,这件事不会翻起多大浪花的,实在不行,卑职去寻个字匠来,模仿那小子的笔迹,在供状上签字画押就是。”
“不会翻起多大浪花?”
冯县令努力睁大自己并不怎么大的眼睛,瞪了邓师爷一眼,闷声道:“昨天,陆山长家里的千金,想要进牢房探望那个沈家小子,还给那小子带了一份吃食!”
“知不知道陆山长什么人物?”
冯县令闷声道:“他写的文章,江都府的学子哪一个没有看过?这件事情要是闹大了……”
邓师爷眯了眯眼睛,微微低头:“老爷,陆夫子比范侍郎如何?”
“这……”
一个是六部侍郎,一个是在野教书的先生,两个人的权势自然是没有办法相提并论的。
正当冯县令犹豫不决的时候,在他的书房外面,一个小吏的声音传来:“县尊老爷,甘泉书院的陆山长来了,正在县衙正堂候见。”
“坏了。”
冯县令脸色一白,看向邓师爷:“陆夫子来了。”
陆安世乃是名副其实的江左大儒,也是江都府里最出名的几个人之一,更有进士功名在身上,不管是论年谊还是论资历,都是冯县令的前辈,陆安世亲自到访,他没有任何不见的理由。
邓师爷也不禁微微色变,低声道:“听说这位陆夫子,一心扑在学问上,书院里的事情都不怎么过问,怎么今天竟到县衙里来了?”
冯县令没有回答,而是默默起身,看向桌子上的供状,低声道:“这个东西,尽快处理掉,不要留下来。”
小胖子县令,长长的深呼吸了一口气。
“本县出去,见一见陆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