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防患于未然,伴月将夜寒的住处安排到了惜芳园最偏远的东南角。
这种小事,阮青枝当然没有留意。此刻她正翻来覆去想着阮碧筠的来历,心里焦灼得厉害。
好容易煎熬到了午夜时分,檐下的灯笼已经灭了,整个相府寂寂然宛如空城。
阮青枝拽着帐子一点点挪下床去,在卧房正中盘腿坐下,抓住胸前贴身戴着的一枚玉坠子,狠狠地扯了下来。
掌心中,指肚大小的一点莹白,温润可喜。
这东西跟了她九世,这还是她第一次将之摘下来,派上用场。
阮青枝将玉坠放在膝上不再细看,右手拿起一柄尖刀攥紧,闭目深吸一口气。
之后,对准自己的心口狠狠刺了下去。
并没有死。
殷红的血顺着刀刃飞快地流下来。阮青枝立刻拿起那枚玉坠子,置于尖刀之下。
鲜血触到玉坠瞬间消失不见,莹白的玉坠子闪烁起微弱的红光。
阮青枝没有停手。血珠不断地顺着刀刃滚下来,一颗一颗落到玉坠子上,消失无踪。
红光越来越盛,映红了青纱的床帐,映红了年久发黄的窗纸。
这一幕若被人看见,阮青枝定然会被认作妖孽。
幸而深夜之中空室无人——
不对,并非无人!
窗下不知何时已多出了一道人影,周身白雾缭绕,红光下面目模糊。
阮青枝看见他,忽然便发了狠,扔掉尖刀同时将手里的玉坠子重重地摔了过去:“韩元信,你在搞什么鬼!”
对方接住玉坠,紧走几步奔了过来:“身子怎么这么弱……你用了窥天术?还刺血召我……你是疯了?不要这条命了?”
“我要这条命有什么用?”阮青枝坐在地上按住心口,双目赤红盯着他:“你是司命神君,每个人的命数都在你手里,现在你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出了一点错……”司命神君神色复杂蹲下来,将红光流转的玉坠子放回她的膝上:“确实很麻烦,我还在想办法。”
阮青枝瞪着他,良久之后怒气散尽,只剩颓丧:“或许,这才是我的劫?前面几百年都是闹着玩的?”
司命神君微微摇头,叹息:“是劫,却又不是劫。”
阮青枝眼前一黑,却不是因为失血,而是差点被他气晕:“都什么时候了,你再玩禅机我打你了!”
司命神君瞬间跳起后退,又讪讪挠头:“不是禅机,是……她煞费苦心扰乱轮回,夺了你的凤命。”
“她?”阮青枝大惊,“阮碧筠?你是说,她也……”
司命神君点点头,神情悲悯:“本来这一世,你应当成为阮碧筠。阮青枝是祸国殃民的煞命,你该杀掉她,成就你这一世的第一桩功德。”
然而事实却是她自己成了煞命该死的阮青枝。阮碧筠杀掉她,算功德。
阮青枝感到很绝望。
司命神君无奈道:“这一世,她抢先一步占据了本该属于你的那具身体,然后顺理成章地杀掉了‘你’。——却不想你是这时候才来。”
阮青枝听明白了。
她是为了历劫不得不走这九世轮回,阮碧筠却不是。人家就是为了害她而来的。
“所以,‘她’到底是谁?”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