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殿中的那一片热闹已经停了下来,群臣目瞪口呆看着阮青枝,个个都吓懵了。
唯有栾中丞急冲冲跪了出来:“陛下,小孩子口无遮拦……”
话未说完阮青枝就给他打断了:“这位老大人您不用替我求情,我又不怕死!我就不信了,皇帝就能不讲理了吗?我前面八辈子都没见过这种没道理的皇帝!别跟我说做皇帝要权衡这个权衡那个,就算是皇帝,他首先也应该是个人吧?”
“孽障!你给我住口!”半昏在地上的阮文忠挣扎着爬起来,踉跄着就要扑过来打。
阮青枝利索地闪身避过,躲到夜寒的身后,嘴上犹自不肯示弱:“你看你看,没人心的爹就是这个样子的!这种爹根本不把儿女当人看,就只会喊打喊杀!”
阮文忠气得几乎要吐血,却见阮青枝只绕着夜寒转,他束手束脚当然打不到她。
正气恼时,阮青枝压低声音又补充了一句:“今天你最好当一回好爹,否则我就把你十四年前杀了我亲娘的事闹出来,大家谁都别想好过!”
阮文忠脸色大变,踉跄一下又跌倒在地上。
地上栾文广几乎在同一时间窜了起来,扯住阮青枝的衣袖:“你说什么?玉娘她是被……”
阮青枝愣了一下,眨眨眼:“玉娘?你是……我外公?”
栾文广正要点头,阮青枝忽然拂袖甩开了他的手:“我没有外公,我阮青枝六亲不认!”
说罢又回头看向皇帝:“我就是骂你了!你砍了我好了!反正你连儿子都不疼,砍个儿媳妇又算什么大事!”
儿媳妇?谁是谁的儿媳妇?又有哪位皇子定亲了吗?众人都有点懵。
许久未说话的夜寒低低笑了出来。
阮青枝忽然意识到自己过于嘴快了,脸上一红,之后却又高高地昂起了头:“都瞪着我干什么?我就是看上凌寒了,我就是要嫁给他,有什么不能说的!反正他爹不疼他、我爹也不疼我,我们若是不自己凑对儿,难道要等着自家爹给我们配个歪瓜裂枣成亲吗?”
私定终身啊。大家终于明白了。
但这不只是私定终身的事。
有些脑筋转得比较快的人已经反应过来了:这位阮大小姐,一向可自称是真凤凰来着!此番她历经磨难而未死,反而救下了一城的百姓,“真凤”的身份似乎再次得到了验证。
此刻,她宁可背负“私定终身”的臭名,也要当众宣称厉王是她定下的人。
这意味着什么?
——厉王殿下是真龙啊!
越来越多的人想到了这一层,然后看向夜寒的目光愈发狂热。许多素日站在同一阵营的人迅速聚集到一起,一同想办法要帮阮青枝和夜寒度过眼下的难关。
这俩能凑一对就是天大的喜事,谁还管什么官的私的!
至于那些曾经坚定地支持着睿王、晋王或者别的什么王的大人们,此刻却都不约而同地噤了声,相当一部分人已经开始考虑要改换阵营了。
除了此刻已被栾中丞按住了的阮文忠,没有任何一个人意识到需要狠狠教训一下胆大包天敢骂皇帝的阮青枝。
她是凤凰。她是神医。她手里有治瘟疫的药方。她还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
皇帝不会把她怎么样的。
所以,为人臣子又何必枉做恶人!
朝堂之上,一番堪比菜市场的混乱之后,有几位重臣几乎同时站了出来:“陛下……”
“你,”皇帝打断了他们的话,眼睛看着夜寒:“朕刚夸你有本事,你就哑巴了?居然要靠一个小丫头替你出头,你丢不丢人!”
夜寒眯起眼睛,唇角微翘似有笑意:“能骗到一个如此厉害的小丫头替儿臣出头,这也是儿臣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