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缇从没听过有人这么不客气的对她说话,可又偏偏不想离开这个落拓剑客,眼睛骨碌碌一转,双手摆了一摆,在几块破布上施了点法术,自行钻了进去。然后对站在原地的风行歌说道:“我睡里面,你睡外面。”
风行歌也没阻止他,找了堆干草铺了铺,躺在上面,卸下背上的剑放在手边。
夜里传来蝉鸣声,不知道是不是法术的缘故,时常光顾这里的鼠蛇蚊虫都不见了。风行歌枕着双手,好像在看星空夜景。
“你是妖精王的什么人?”他突然问。
“我是她的子民呀,妖精族的妖精,都是他的子民。”雪缇的声音透出帐篷,有些闷闷的。
“那妖精王对他的子民们,一定不算太好,不然怎么会逃到这里,还被一批军人追杀呢?”
雪缇伸了伸舌头,没再说话。
“我明天入笠煌城,虽然我很好奇你跑出来什么目的,不过我已经没时间,也没耐心弄清楚了。”风行歌转头对着帐篷说,“还有,别跟着我。”
雪缇偷偷爬出来,露一个头在外面,瞧瞧风行若,没想到他也正朝这边看,吓得赶紧用手捂住了眼睛,脸上微微有些发烫。但一经想风行若从没睁开过眼睛,又把手指留出个缝来,眯着眼睛偷偷瞧过去。
月光下少年肤色有些苍白,手边的剑被他牢牢握在手里。风行歌的眼睛还是那样闭着,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雪缇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看一眼就会让她感到些不安,像是害羞,又像是害怕,害怕这个少年明天进城就再也见不到了。
风行歌没有具体的再问她的身份,也没有追究逃出来的原委,这让她感到稍稍安心。但同时心底的迷茫又再次被召唤出来,那个自己给自己背负上的使命,究竟要怎么样完成呢。雪缇的心里一团乱麻,悄悄从帐篷口缩了回去。
这时风行歌竟笑了笑。不是冷笑,也不是假笑,而是发自内心的感到开心的笑。
也许是许久没笑,脸上的肌肉有些僵硬,嘴角不自然的上扬了一下,让人看上去忍俊不禁。然而这份笑容对着星星,对着月亮,才真正显现出了一个十八岁少年应该有的灿烂。
夜有些凉,夜很漫长。天还完全黑着,风行歌已经起来,随便抖落了身上有些湿漉漉的草,背好剑,向笠煌城的方向去了。
单枪匹马,和两年来的任何一天一样。
昔日的伙伴,今天就要为他们的死,讨回公道。
天蒙蒙亮的时候,太阳懒洋洋的躺在一层薄雾里,让人看不清黑与蓝的交替,只是把周围的云染得通红。那半边天空像是奔腾燃烧着的烈马,被身上的火焰追赶着去染透另一半的夜空。月亮久久不肯离去,带着借来最后一丝光辉,强硬的挂在已经映照成蓝色的天空上。
风行歌的脚步已经踏在了城下。即使是这个鸡还未打鸣的时辰,笠煌城还是开着城门接收往来的商队。他直接闯了进去,一路闯到那个有点熟悉,如今却已无法对比的城主府。
城主府没有开门,风行歌在门口站了一会,本想绕路翻墙进去,却在踏出一步之后突然改变了主意。他心中想道:“既然是光明正大的事,就该光明正大的走进这扇门。”
风行歌的手已经抚在有些锈迹的门环上,门却自己开了,险些拉了他一个踉跄。风行歌本就警惕着,立即退了一步,右手闪电一般抓在身后的剑柄上。
风行若站在前院庭前,离着门几丈远,负着双手,遥遥说道:“欢迎回来。”
不知哪吹来一阵风,扫过这个有些落寞的庭院,一直吹吹到里面去,吹散了桌上刚泡好那碗茶的热气。雅莱不知道是没睡醒,还是被风吹的有些迷了眼睛,用手揉了揉。不安的心情透过深红色的眸子表达出来,眼神仿佛在说“一定要没事啊”。
风行歌拔出了剑。又是一道风扫过前庭,不过要比刚才来的无名风凌厉的多。风行若依旧负手站在院中央,肌肤被刮得如干裂般生疼。
“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我的弟弟。”风行若眼里竟泛出着浅浅的光,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跳出来了一样。
“从阿铎和阿大哥死的那一天起,从你做那个决定起,就没有了。”风行歌的声音竟有些颤抖,那是百味杂陈的情绪一下子交织在一起所发出的声音。“就用我的剑,来让你明白,在我身上经历过的成长。在孤身一人死里逃生所领悟的情和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