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是想轻松一些,完全可以像其他族人,或大户监奴那样,躲到树下,指挥佣客干活。
只是他“躬耕养客”之名刚刚在乡里九族之间散播开来,若是贪图安逸,势必会对他的名声造成影响,他自然不会因小失大。
不过他每天确实有了更多的闲暇时间,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聊天、发呆、打盹等没有意义的事情上,还不如借机多看一些书。
后面的日子里,刘景每每携带书籍出门,闲暇之时,就到树下休息,读着儒家经典,悠哉悠哉,好不惬意。
没过多久,乡里便流传刘景“带经耕锄,好学不辍”,私下谈论起他,都觉得这样的人应该有更加远大的前程,实在不该委身农事,浪费光阴。
由此,刘景名声越来越大。最直观的感受是,每天往返于田间,不管是刘氏族人,亦或监奴僮客,见到他无不施礼,尊敬有加。
汉代对有德行的人异常敬重,就算是恶如强盗流寇,也不敢轻易伤害有德行的人,认为是不义之举,会受到天谴。
这天太阳落山之际,刘景坐着牛车归来,途径邻居刘亮家,隐约听到里面传来哭声。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www.adouyinxs.com 。请牢记。刘景虽然惊讶,但也没多想,回到家刚刚洗去一身泥土,刘亮就前来拜见,他一双眼睛明显哭过,又红又肿,十分狼狈,哪还有半点率领诸童奔走时的指挥若定、意气风发。
刘景问道:“阿鱼,我适才在你家门外听到哭声,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被族兄听到自己大哭,让刘亮有些难为情,可一想到父亲之事,立刻悲从心来,忍不住垂泪道:“从兄,我阿父被贼曹抓走了,他们说我阿父杀人。”
“这么严重?”
刘景不由大吃一惊:“你父亲杀人了?”
刘亮哽咽道:“前些时候,我阿父在市中贩鱼,和人发生了冲突,本来也不算什么,不曾想今日那人突然在家中暴毙,贼曹的人就把我阿父抓走了。
从兄,我阿父是冤枉的!那人明明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我阿父的伤势比他严重多了,我阿父都没事,他怎么可能会死?他的死绝非我阿父所致,定然是得了什么恶疾。”
“具体是什么时候的事?有没有超过二十天?”刘景连忙问道。这一点非常重要,汉律:“坐伤人,二旬内死,弃市。”就是说受伤者在二十日内死亡,伤害者要负杀人责任。
刘亮一算,不多不少,正好二十天。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事情怎么会这么巧?哪怕再多一天也好。
刘亮泪如雨下,一脸绝望,刘景镇定地道:“阿鱼莫要慌乱,此事未必没有回旋余地,我这就去拜访从兄刘伯嗣,听听他的意见。”
刘宗的大名谁人不知,他若出面,事情或许会有转机。
刘亮激动不已,就要给刘景扣头,刘景急忙拦住他,正色道:“我们既是同宗,又是近邻,关系是何等亲密?没必要如此。你先别着急,回家等我的消息即可。”
“诺。”
事不宜迟,刘景这就动身。
刘宗宅邸位于刘氏坞北端,望楼最高者便是他家,刘宗家富豪贵,其屋宇极是奢华,共有前、中、后三重院落,院墙皆版筑而成,亭台楼阁,甚为壮丽。
刘景运气不错,刘宗今日刚好在家,他此刻正在寝室小憩,被人唤醒一度感到十分不悦,直到听说刘景来访,才脸色稍霁,示意将人请进前堂。
不提刘远的关系,他与刘景虽然只接触了一次,却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他曾告诉对方,若遇到难处,一定要来找自己,刘景今日登门,想来必有要事。
刘景被仆从领进前堂,等了好一会,刘宗才在两名婢女的陪伴下姗姗出来,见他一身酒气,髮鬓散漫,睡眼惺忪,心知来的不是时候,长揖致歉道:“弟景冒昧上门,打扰从兄休息,还望恕罪。”
刘宗歪坐于榻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笑道:“中午设宴招待几位远道而来的朋友,是故多饮了几杯,哈哈,让仲达见笑了。”
刘景稍稍寒暄两句,便说起刘亮父亲的事。
刘宗听完立刻拍案道:“此事一定是左贼曹掾成绩从中作梗。”
“左贼曹掾成绩?”刘景目光一凝,看来事情没有想的那么简单,贼曹和功曹、主簿、主记、督盗贼并列为太守“门下五吏”,成绩作为长沙太守张羡的亲信,地位尊崇,权势亦厚。
刘景试探着问道:“不知能否请从兄刘元龙出面……?”刘蟠身居五官掾之职,郡中地位仅次于功曹桓阶,他如果出面,成绩多半不会拂他面子。
刘宗摇头道:“恐怕不行。仲达,你有所不知,成绩是寒门子弟,不守礼仪,又好申、韩之学,性格贪婪残酷,大兄为人清高,素来鄙薄其人,以小人视之……”
言下之意两人势成水火,不求刘蟠还好,求刘蟠只会让事情往更坏的方向发展。
刘景听得心里一沉,这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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