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愈发愤怒,我愈发不甘,十几年啊,我任劳任怨,然而却是换得了这么个下场。
待得我那儿时玩伴在酒劲的熏陶下昏昏睡去,我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借着酒劲抄起身旁柴刀便去了师父家里。
那日正是大婚前夜,我冲入师父家中,师父那时正在整理库房药草,我手起刀落一刀便将师父的头颅砍下。
待我来到师弟住处却发现师弟并未在房中,而当我来到师妹房间我才发现,这两人竟然如此不避讳的就在房中行那苟合偷欢之事,我愈发怒火中烧,我如同疯了魔一般不断地挥起手中柴刀,一刀一刀不停地发了疯的砍着。
而当我被鲜血迷住的眼睛开始刺痛的时候我才回过神来,然而大错已经铸成再无回头之路,我将师父的银票和师父祖传的医书打包之后连夜逃出了城去。
数十年来我以走方郎中的名义四处替人治病医术日渐精深,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夜的血杀却始终萦绕心头,一晃便是三五十年。
我本以为我可能也就只是如此了却残生苟延残喘,于是便来到这座小城希望可以买下一个商铺就此沉寂,可当我遇上你的那一天,我知道,如果有人能让我解脱那也许就只有你了!”
郎中老者满脸复杂的看向少年。
而到了此时少年才知道,这郎中老者的过去竟是如此的惨痛。
心中暗暗一叹,他猛然抬头看向老者道:“你可曾听闻过浪子回头金不换一言?”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肯为仁者,回头是岸,便可洗刷罪孽?”
郎中老者闻言略显失望的问道。
“不,于我看来,什么回头是岸,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难道铸下大错之人只要从良改善其犯下的罪孽就能消除吗?那些为此受到了伤害的人何以去得到公道?那些为此而丢掉了性命的人,他们的公道又要由谁去主持?
这世上没有回头是岸,即使回头也依然是苦海无涯永无岸边,说出这种话之人,慷他人之慨,解他姓之财,于人为不情,于己甚无谓乎,非奸即盗!”
少年收起笑容满脸肃然的说道。
“呵呵……是啊……犯下的罪孽不可消啊……”
郎中老者失望一笑仰天长叹道。
“罪孽忘则无仁,无忘罪孽则仁常在,罪孽固然不可消,但罪孽之人谁又说其不可成为仁者?罪者仁者不过是名罢了,仁者可以成为罪者,罪者也可成为仁者,不忘罪孽,施以仁厚,不思得失,不失为仁者之名。”
少年正色说道。
而随着一语话落,郎中老者满脸愕然的呆座椅上。
是啊,如果把罪孽忘了,那就是彻头彻尾无可救药的罪人!
何为罪孽?不忘罪孽,常思罪孽,不再罪孽,这才是罪孽该有的意义。
以法惩之,以情动之,若是就能忘记罪孽,那才是无药可救的罪孽之人啊!
“哈哈……”
郎中老者忽然满脸苦涩的大笑起来。
然而此时他的笑声中却多了几分解脱之意。
他已经悟了,也已经明白了。
罪孽并不是要去消解,要去遗忘的,罪孽也根本就不可能消解,罪孽是对一个人内心永远的惩罚,罪孽本身就是对罪人的惩罚啊。
所以忘了罪孽的人,根本就没有任何仁义可言,连罪孽都可以忘记,那他还有什么可以值得顾虑?
只有那些知罪孽而不忘者,才可以称之为仁者,因为他们知晓罪孽所以才不会再去造就更多的罪孽,这便是仁!
所以他不需要去为了罪孽而挣扎试图从罪孽中获得解脱,而是要承受罪孽的痛楚,不再去造就更多的罪孽甚至是去施以更多的仁善之举,如此一来也不失仁者之名啊。
“小家伙,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去忙你的吧,日后若是有空暇就多来陪老头子我说说话老头子我就知足了。”
片刻后,老者收拾了一下心态,再次看向少年,目光中已经多了几分恬静与洒脱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