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里的人像是听见了她这话似的,细眉紧紧皱起来。
老太太瞧见又是一阵心疼,眼窝儿里的泪几要忍不住,巩氏弯腰搀她,她摆摆手,将一把老泪咽了回去。
寿春堂。
沈道乾到时见老太太还未回来,便也没有进屋,就站在廊下边瞧雨边等。
他今年三十有五,年少时本就十分清俊,如今更显出几分儒雅来,因而临江府有“碧波江心偷捧月,钟鼓楼上觑沈郎”之说。
雨丝细密,如帘如幕。
他等了不足一刻钟,见游妈妈撑着伞,搀扶老太太进了院门。
沈道乾忙下台阶迎过去:“雨天路滑,母亲怎走路回来了,该乘软轿的。您这样,叫儿子好不担心。”
沈老太太瞥他一眼,也不走游廊,径直顺着水磨方砖铺就的叠胜地面穿庭而过,至进了内室,换下被雨水打湿的鞋袜,这才折返出来,语调平平地道:“烦请老爷等了这许久。”
沈道乾听得这话,情知她是刚从拂冬楼瞧过孙女,心中气极疼极,因赶紧起身,接过丫头端来的热茶亲自递上去,一面道:“母亲这可是臊着儿子了,莫说一时半刻的,就是再久些,儿子等着也是应该,哪里能说这话呢。我听下人禀说,母亲自回来,便一直在时瑾那儿看顾着,连口吃食都未曾进,儿子惶恐,母亲可万要保重身子,不能太过伤心了。”
“你也知晓我伤心!”老太太指着他,嗓子都哑了,“孩子都成那般模样了,你还要罚她!春寒料峭的,祠堂一跪就是三四天,今儿发高热,昏过去都是在祠堂里。你这是不想留她那双腿了,还是不想留她那条命了?做父亲的,怎么就这样狠的心?”
沈老太太越说越心疼,想着宝贝孙女面无血色的样子,愈发难受,先前勉强忍住的眼泪,此时也淌下来。
沈道乾刚回府,还未去看过自己女儿,不知她下半晌昏倒在了祠堂里,忙道:“瑾姐儿发高热了?我晚些过去瞧瞧,母亲千万别急,我素来也是疼她的。只是罚她当日,还不知她的嗓子……”
他低低一叹:“我也只想瑾姐儿是长姐,几个女孩儿的标榜,罚轻了显得没规矩。”
“没规矩?”老太太鼻子里冷哼一声,一双眼睛盯在他身上,慢慢道:“我且问你,益王妃游钟鼓楼,作陪的是太太和正八经的嫡出小姐,玬姐儿一个庶出的,谁让她去的?”
沈道乾自知在此事上理亏,因垂首而立,愧道:“是儿子不对,不该一时软心肠答应了,回头便将此事交与太太,让太太好生训责。”
老太太冷冷淡淡地看着他,但不耐烦在此时与他掰扯这中间的事,将茶盏重重放下,咬了咬牙,问:“绵绵嗓子这事,你怎生看?”
沈道乾这时抬起头,脸上也显出些愤然之色,压了下方道:“事出后,太太已将后院上下查了一遍,并没有什么差池,况且母亲在这里,家中一向太太平平,从主到仆,哪有人敢动甚龌龊心思?瑾姐儿这两日虽不太精神,可也不至严重到失声,事情只能出在瑾姐儿那日……替陆瓒喝下的那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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