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是咒他,”婉琳是迷信的,立刻就紧张了起来。“我只是担心!他应该打电话回来的!”
“大概那个画家家里没电话!”子健说:“你知道,画家都很穷的。”婉琳不说话了,低着头,她只是嘟着嘴出神。子健乘此机会,悄悄的溜出了客厅。离开了母亲的视线,他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站在门外,他思索了片刻,父亲书房里有专线电话,看样子,他必须想办法把父亲找回来。他走向父亲的书房,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个人猛然从沙发中站起来,子健吓了一跳,再一看,是珮柔。他惊奇的说:“你在爸爸书房里干什么?”
珮柔对墙上努了努嘴。
“我在看这幅画。”她说。
他看过去,是雨秋的那幅《浪花》这画只在云涛挂了一天,就被挪进了父亲这私人的小天地。子健注视着这画,心中电光石火般闪过许许多多的念头:父亲一夜没有回家,昨夜雨秋和父亲一起走出云涛,雨秋的画挂在父亲书房里,他们彼此熟不拘礼,而且直呼名字……他怔怔的望着那画,呆住了。“你也发现这画里有什么了吗?”珮柔问。
“哦,”他一惊。“有什么?”“浪花。”珮柔低声念。
“当然啦,”子健说:“这幅画的题目就是浪花呀!”
“新的浪冲激着旧的浪,”珮柔低语。“浪花是永无止歇的,生命也永不停止。所以,朽木中嵌着鲜花,成为强烈的对比。我奇怪这作者是怎样一个人?”
“一个很奇异,很可爱的女人!”子健冲口而出。
珮柔深深的看了子健一眼。
“我知道,那个女画家!那个危险的人物,哥哥,”她轻声的说:“我们家有问题了。”
子健看着珮柔,在这一刹那,他们兄妹二人心灵相通,想到的是同一问题。然后,珮柔问:
“你来爸爸书房里干什么?”
“我要打一个电话。”“不能用你房里的电话机?”珮柔扬起眉。“怕别人偷听?那么,这必然是个私人电话了?我需不需要回避?”
子健做了一个阻止的手势,走过去锁上了房门。
“你留下吧!”他说。“什么事这么神秘?”子健望望珮柔,然后,他径自走到书桌边,拨了雨秋的电话号码,片刻后,他对电话说:
“姨妈,我爸爸在你那儿吗?”
“是的,”雨秋说:“你等一下。”
俊之接过了电话。子健说:
“爸爸,是我请你帮我掩饰的,但是,现在我已经帮你掩饰了。请你回来吧!好吗?”
挂断了电话,他望着珮柔。
“珮柔,”他说:“你恋爱过吗?”
珮柔震动了一下。“是的。”她说。“正在进行式?还是过去式?”他问。
“正在进行式。”她答。
“那么,你一定懂了。”他说:“我们请得回爸爸的人,不见得请得回爸爸的心了。”
俊之回到了家里。同样的,他有个神奇的、不眠的夜。散步到雨秋的家,走得那么缓慢,谈得那么多,到雨秋家里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雨秋泡了两杯好茶,在唱机上放了一叠唱片,他们喝着茶,听着音乐,看着窗外晓色的来临。当朝阳突破云层,将绽未绽之际,天空是一片灿烂的彩色光芒,雨秋突然说,她要把这个黎明抓住。于是,她迅速在画板上钉上画纸,提起笔来画一张水彩。这是他第一次看她作画,他不知道她的速度那样快,一笔笔鲜明的彩色重叠的堆上了画纸,他只感到画面的零乱,但是,片刻后,那些零乱都结合成一片神奇的美。当她画完,他惊奇的说:
“我不知道你画画有这样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