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回来说,在卫展这些被隔绝于建康政权核心之外的士人看来,王导虽然不用我等,也一直都还是客客气气的啊,肯于折节下交,礼贤下士,所以暗地里进谗,撺掇他提防、压制我等的,一定是庾亮没跑了!至于今日被阻江岸,那也必然是庾亮对琅琊大王进了什么谗言,才会施此恶政!
李矩当场就蹿了,打算领着家丁直接杀散守渡的官兵,抢夺船只。卫展和裴嗣父子赶紧拦阻,说我等尚在建康,实不宜鲁莽行事啊——还当从长计议。
几个人转身来到杜乂的车旁,叫上杜安卿一起商议。裴嗣建议道:“可归谒东海太妃,请其致意琅琊大王,去此乱命,使君等可以顺利渡江。”杜乂也说:“我当请舍妹往求西阳大王……且此事若真是庾元规进谗所致,当请西阳大王召集友朋,上书弹劾,否则岂能解我等心头之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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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皆愿归谤于庾亮,其实未必所有“恶政”都是他的锅。不过卫展等人这回倒是猜对了,请令封锁渡口的,确实正是庾元规。
当晚,王导特意把庾亮召入府中商议,说你此举并非良策啊。庾亮苦笑着一摊手:“舍此之外,安有良策?”
顿了一顿,便即详细剖析给王导听:“我等南来,筚路蓝缕,始得今日之局面,扬、荆、江、湘乃至交、广,大略平定,假以时日,必能发威武之师,一举克复中原。然而在此之前,实应先弥合侨客与土著之间的矛盾,使其戮力同心,共谋国事。建康之政,譬如天平,若重其一端,必然倾覆。而今侨客多闻风北归,南貉也由此妄生异心,倘若不加遏制,恐怕政令将乱,实力大损……”
王导叹了口气,说你这话倒也没错——“近日便常闻有江南士人云:‘中原既复,侨客胡不归,尚淹留蔽邑,而图我资供?’”其实他在这话里改了几个词儿,南人原本说的是:“中原既复,北伧胡不归,尚淹留蔽邑,谋夺我衣食?”
然而王导随即就说了,此亦无可奈何之事——“落叶归根,人皆思乡,常情常理——难道元规便不想望颍川么?只为我等受琅琊大王厚恩,乃欲保之安定江左,不忍背之也。然而南渡士庶正多,未必人人皆怀忠悃之心,亦未必人人皆得大王青睐,与其坐此与南人龃龉,不如……彼等欲归,便允其归好了。”
庾亮说这可不成——“所谓‘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今若允一家北归,则难免百家踌躇,假以时日,即‘百二掾’中,未必无人滋生妄念。到时候大王驾前空虚,南貉趁机而入,止凭王公与我等区区数人,恐怕无力擎天哪!”
王导想了一想,突然间转换话题,对庾亮说:“元规,昔日使裴、祖北伐,可曾预料到彼等能够克复洛阳,甚至往执长安之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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