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和奉裴嶷之命,率“武林中营”离开美阳,去攻漆县,他自梁山东麓沿着山间小路北行百二十里,于途恐有埋伏,深自戒备,约三日后方才抵达漆县城下。前哨接近城壁,窥看城上动静,但见城门紧闭,戍守森严。陆和接报后微微颔首,心说竺恢既率大军南救县,自当命留守者谨慎行事他倒未必能料到军覆身虏,官军旋来攻打,但北地郭默却是很有可能骤然杀将过来的呀。
新平郡本自扶风国析出,范围很小,仅辖漆县和邑两县而已。邑在东,北接安定,东邻北地,北地兵欲往安定,很可能从邑辖区内通过,那么趁势袭取邑,进谋漆县,本也在情理之中虽然陆和很清楚,郭默并未获此指令和授权。
所以不要以为竺恢一走,新平郡就放空了,即便只是临时招募的四乡农兵,倘若据邑固守,陆和麾下才一营两千人,也非旦夕可以攻下。不过好在已然吓傻了的竺恢就在军中,被人绑了手腕,牵着同行,陆和思忖道,我当先立营寨,然后押着竺恢到城底下去劝降……
可是营垒尚未立全,突然间城门大开。陆和尚自惊异,却见一众将吏策马而出,却全都只穿着公服,未着盔甲看这样子,就不是出来打仗的呀。急忙遣人探问,这才知道,敢情他们是来投降的。
率先迎降之人非他,正乃河东解县人梁纬梁正经是也。
原本索被擒后,梁纬因为是其亲眷,也自然遭到逮捕,系于牢狱之中。他连遗书都写好了,本以为不免,谁想数日后竟被允许以家产赎罪这是从周代就传承下来的规矩,晋朝同样继承,凡大户缙绅、前任官员,除非不赦之罪,否则可用财帛折抵监禁、城旦、远流等刑罚。
辛氏被迫交出了大部分动产,才终于接回夫君,就和梁纬商议,解县既不可归,要么咱们奔乌氏去,或者前往我娘家所在的颍川阳翟已为祖逖所收复从此耕读终生吧。然而梁纬得脱桎梏,痴心又起,就说我怎能就此放弃仕途呢?那不是上对不起列祖列宗,下有害子孙后代之事吗?
想要家族繁盛,就必须得做官,只有做官才能合理合法地积聚财富和人望,而子孙后辈踩着先人踏出来的仕途,也才有可能起家为吏,节节攀升这是当时代士人的普遍想法。读圣贤书而不望出仕入世者,不但凤毛麟角,而且就这些毛角当中,也超过七成是因为世道混乱才退而明哲保身的,并非天生就没有做官的**。
由此梁纬便去拜见和求恳梁芬终究份属同族嘛。但梁芬才刚迎入裴该,大事尚不敢自专,还想多观望一段时间风色,故此婉拒了梁正经的恳请,暗示说你得去找裴家人,才可能会有机会。
梁纬不敢以白身而当面请见裴该,就拐个弯儿,逼着老婆去向荀灌娘求告,请求指点一条明路。荀灌娘提示辛氏,只有梁纬设法军前自效,才有可能重启仕途。于是夫妇两个筹划了半天,梁纬最终决定,我到新平去吧裴公此番出师,名为征讨卢水胡,其实必欲一统雍西之政,我与竺士伟素有交情,而且考虑到新平兵为雍西四郡国之冠,那若是能够顺利说服竺恢归从,裴公还能不感念我的功劳,加以录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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