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真的是满心的激愤。
他愤怒与季方正和管栎的胡作非为,也愤怒与管永正娴熟无比的使出那些卑劣手段,更愤怒与康大用那种想要文过饰非、遮遮掩掩的态度。
不,不止是愤怒,而该说是寒心。
所以,此时此刻,他是畅所欲言,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扔出来了。
“不要忘记了,我、你、宝平、宝澜,都属于你所说的那一类既得利益者。我们也是那样的人吗?”贺思建又沉声道。
安江笑容苦涩。
说实话,他自己都觉得说这些话底气不足。
他这一路走来,没有享受到便利吗?答案是否定的!
没有那些便利,他会成为全国最年轻的县委书记?
季道全也好,康大用也罢,会对他心存忌惮?
身不正,话无力。
问题的关键,是要有自己给自己动刀子的勇气,还要能忍住那种痛,受得了被千夫所指的折磨。
而且,他也能感觉到,贺思建的思路与他是不同的。
贺宝平的思路,才与贺思建一脉相承。
“要就事论事,不能开历史的倒车!制度是要优化,可一切都得循序渐进,每种变革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要潜移默化,春风化雨,冒冒失失,要出大乱子,大动荡。”
而在这时,贺思建也察觉到他的语气有些过于严厉了,语调放缓,向安江语重心长道:“你现在所要做的,是管好你的一亩三分地,可以做一块试验田,但是,不要搞得太出格,不要让自己活成个公敌!记住,你不是海瑞!我也好,你外公也罢,都不希望你做海瑞!我们这个国家,这个时代,也没到逼出个海瑞的地步!”
“谢谢舅舅,我知道了。”安江沉默一下,缓缓道。
“你说的事情,我会安排一下,把事情推进下去。”贺思建沉然一句后,语气又温和了一些:“快要做父亲的人了,不要做什么事都毛毛糙糙。好了,我还有个会,先去忙了。”
安江放下手机,沉默一下后,打开车窗,任由高速疾驰的风向面颊扑面吹来。
他凝视着前方遥远的路,目光不断变幻。
他明白贺思建是为了他好。
可是,他依旧不赞同。
也许他是既得利益者,甚至可以说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中的那一批。
可如果连他们这批人都不往自己的身上动刀子割烂肉,那么,下面的人谁会这么干?
上行,才会下效!
有些事,改不了!
但有些事,必须改!
贺思建是没说错,现在这个时代却是没到要逼出个海瑞的程度。
可是,如果什么都不管的话,海瑞迟早要出来。
至于改革要潜移默化,春风化雨,要温水煮青蛙,这样才能不动荡,不出乱子,这话是不假。
可人的时间是有限的,事态是不断变化的,谁能保证,事情能够一直推进下去?中途不会出现岔子,会让前期的努力变成空话?
所谓的温风化雨,很可能最后会变成安逸的温室!
人一安逸,万事不成。
一万年太久,必须只争朝夕。
而且,无数代前人已经证明过一件事情,想要做成一件事,那就必须要经历阵痛。
历史也已证明,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
刀刃不向内,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你不解决自己的问题,就只能等着别人来解决你。
海瑞救不了大明朝,唯有不断健全,而且是用大毅力、大魄力去健全的制度,才能挽救一切与水火!
人心向背,关系生死存亡!
贺思建没说错,这么做,确实会得罪一批人,而且是一大批人,数以百万、千万计的人!
但只有得罪这些人,才能不负十四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