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向前走去,轮回中的各种记忆逐一涌现,顿时想起那个醉酒道人,想起他自称苏劫,想起他自称哀帝苏云之子。
苏云一边前行,一边看向身边那少年,心神激荡:“他是我的儿子?他是我与柴初晞的孩子?”
突然间,他被莫大的喜悦击中,整个人就在一刹那间,陷入巨大的欢喜之中。
伴随着这欢喜的是莫大的惶恐与恐惧,他惶恐于自己是否能做个好父亲,恐惧于即将到来的未来。
几乎是在一瞬间,从第一仙界纪元到第七仙界纪元,一直困扰着他的那个难题,忽然就迎刃而解!
一路上,他观察铁昆仑,观察帝绝,观察仲金陵,想要寻找到他们拯救众生的意义,以及是否值得。
几千万年,他未曾寻到答案。
然而在遇到自己的儿子苏劫的那一刻,突然间他便大彻大悟。
这不就是答案吗?
生命在于它的传承,在于它的生生不息,在于它将希望一代又一代的流传下去。
若是生命像混沌海骸骨那样,止步于自己,是否还有意义?
若是生命像帝绝那样,只顾眼下而扼杀未来的希望,是否还有继往开来的可能?
生命在于它将不同的你我,结合在一起,形成另一个与你我不同的生命,而这个生命的身上,背负着你我的期望和对未来的憧憬。
给未来一个更好的可能,给未来一个可改变的机会,这不正是至尊殿堂的道君、至人和天君们不惜牺牲自己也要做的事情吗?
不正是铁昆仑不惜两次造反最终割下自己的脑袋也要做的事情吗?
不正是仲金陵不惜埋葬自己和自己的仙廷也要做的事情吗?
不正是玉延昭不惜以身犯险也要做的事情吗?
他们知道,自己可能没有了希望,但继承自己生命的那些新生命,会有新的希望!
这是混沌海骸骨不能理解的,也是帝绝误解的。
当年铁昆仑要帝绝背负起的使命,不是要他保护苍生,而是将希望留存,延续到下一代!
他豁然开朗。
从前不能理解的东西,突然间便理解了。
帝混沌的尸体中有声音传来,宏大得像是从过去未来传来的无数个帝混沌在言语:“轮回圣王虽是道神,没有足够的胆魄和勇力,不知拼搏,所以他未出生时反倒是他成就最高的时刻,出生之后反而修为实力节节衰落,大不如从前。”
苏云被他的声音惊动,目光从苏劫身上移开,看向世界树下。
但见混沌帝尸与外乡人,各坐在世界树的一边,相对而坐,如同一个巫字。
一个人魔走出来,为两人奉茶,正是人魔蓬蒿。
只是而今的人魔蓬蒿,修为端的是高深莫测,显然这些年修为精进!
蓬蒿也注意到苏云,心中诧异:“公子的父亲竟能活到现在?我还以为他老早就死掉了。他身边的那本小破书应该死掉了吧?那本盗走我的灵犀的小破书……”
他看到缩在苏云脖颈间瑟瑟发抖的莹莹,脸色黯然:“果然是好人不长命。像我这样的坏蛋,才活得够久……”
他却不知莹莹之说以瑟瑟发抖,是因为她背后背着一口金棺,还有大铁链子。
而今金棺蠢蠢欲动,显然大有把外乡人收入棺材里镇压的架势。
小书仙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凶险,倘若金棺真的这么勇,自己肯定英勇就义,当场便壮烈了。
混沌帝尸继续道:“他是轮回中诞生的道神,却惧怕轮回,不敢操弄轮回。我便不同。这便是他不如我之处。”
世界树下,外乡人道:“钟道友的道,厚重如刀,披荆斩棘,不畏强权,有破开一切的勇力。轮回圣王的确没有这种勇武。他喜欢一成不变,所有东西都安排好好的,就算钟道友,也安排好好的,死得挺硬的那种。”
混沌帝尸中从过去未来传来宏大的声音,道:“若是按他那种路数,我自然死得挺硬。但大道尽头在于易……”
外乡人淡淡一笑:“恕我不敢苟同。大道尽头在于同。”
尸体与外乡人沉默,空中弥漫着肃杀之气。
苏劫连忙上前,躬身道:“两位老师,你们一个死了,一个半死不活,借树吊命,便不要再争了。”
外乡人道:“他认为道在易,在变化,我认为道在同,殊途同归。既然嘴上无法说出胜负,自然要手上论个高下。”
混沌帝尸道:“嘴上说一千遍,不如手上见真章一次。有了高下之分,便知道谁对谁错。苏道友以为,道之尽头在易,还是在同?”
这混沌帝尸的幻天之眼和外乡人的温润眼眸立刻看过来,落在走来的苏云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