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免有些疑惑,莫非此人跟傅家有些渊源不成?
这时平煜跟穆承彬诸事商议已定,瞥向傅兰芽,见她虽然面容沉静,腰背挺直,但脸色极差,看得出已十分疲累。
他撇过头,对穆承彬道:“一会审讯时,罪眷不宜在场,不知你打算将她们主仆安置在哪处厢房?”
穆承彬这才想起傅兰芽主仆,说起来,无论是他还是他父亲穆王爷,都跟傅冰算得熟识,在傅冰倒台之初,他们也曾背地里帮着奔走。
可惜云南离京城太远,他们穆家又已远离朝廷纷争多年,再加上王令一党如今势大,他们就算有心插手,亦无能为力。
眼下听平煜如此说,歉意地看一眼傅兰芽,对身旁总管模样的人吩咐几句。
过不一会,便有仆人引着傅兰芽主仆去院中最靠内的那间厢房。
推门入内,房中早就掌好了灯,屋中除了床及桌椅,窗下还有一榻。
一进屋,林嬷嬷便忙不迭扶着傅兰芽在榻上坐下,好让她的伤脚得到歇息。
因屋中灯光明亮,她一眼便瞧见小姐衣裳上沾染了不少黑尘,脚丫子光溜溜的,连双袜子都无,可惜二人随身衣物都已在火中付之一炬,如今想找套换洗衣裳都没处找。
傅兰芽见林嬷嬷犯愁,微叹口气,正要宽慰她几句,忽听外头有人敲门,打开门,见是穆府下人,说是奉世子妃之命,来送些衣裳鞋袜。
林嬷嬷满脸错愕地接过,见果是一叠干净素雅的女子衣裳,就听那下人低声道:“刚才已让锦衣卫的大人们查验过,嬷嬷可放心收下,咱们世子妃说,她如今在病中,诸事无力,但只要傅小姐在府中,她总会想方设法关照傅小姐。”
傅兰芽意想不到,怪不得傍晚入住穆府时,下人待她主仆二人十分周到,虽无多余言语,但热水粥饭一应俱全。
忙扶着榻起身,请那人转达谢意。
那人笑笑,退下后不久,又领人送了水及几样热菜来。
林嬷嬷如获至宝,忙千恩万谢,等穆家下人走后,怕傅兰芽行动不便,又小心翼翼伺候傅兰芽沐浴。
傅兰芽沐完浴用完膳,精神总算恢复不少,靠在榻上,思绪不由得又飘到穆承彬那位世子妃身上。
她虽然半年前跟随父亲来了云南,但过去十余年都居于京城,加上父亲近年在朝中不易,处世较前审慎,一直有意跟穆王爷父子维持距离。
因此她虽身在云南,但跟穆王世子妃交往不过寥寥几回,只知道她是镇远侯的长女,性情娴雅,待人十分宽和,跟京城不少勋贵之家都沾亲带故。
又听闻,自她嫁入穆家,夫妻十分恩爱,成亲数年,二人育有一子一女。
不过,照傍晚入府时撞见的那名女子来看,那人多半是穆承彬近日所纳的姬妾,言谈间似乎颇得穆承彬的宠爱,也不知世子妃患病,跟此事有无关系。
正出神,院中忽然喧闹起来,片刻之后,复又变得安静,她扶着靠背直起身,凝神听着院中的动静。
就听穆承彬含着怒意道:“今夜府中走水,有夷人潜入府中,我怀疑府中早已混入了细作,故而将尔等招来详问——”
此话一出,院中一阵嗡嗡低语声。
穆承彬冷笑道:“我穆家在云南戍边多年,威震遐荒,御下甚严,今夜之事,势必要严查。稍后问话,尔等务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胆敢推脱扯谎者,一律拖出去杖责。”
这时林嬷嬷已将桌上膳具收拾妥当,刚走到榻边挨着傅兰芽坐下,听得此话,咂舌道:“怪倒是穆王爷的世子,看着和气,发起火来真叫雷霆万钧,小姐你说,这位世子已经如此厉害,那位在昆明镇守的穆王爷,还不知是怎样三头六臂的人物呢。”
傅兰芽不语,只好奇他二人预备用什么法子揪出细作,便听平煜气定神闲道:“云南如今大大小小的土司足有上百个,其中不乏身怀秘术之人。没来曲陀前,曾有另一位夷人夜来偷袭,那人武功路数极怪,会用竹笛放暗器。傍晚来穆王府时,我曾跟世子打听过此事,他虽对当地夷人的门道知之甚详,但单就会暗器这一条,亦毫无头绪。
外头一片寂静,傅兰芽却越听越奇怪,既然毫无头绪,何必宣之于众,若细作混在其中,听了此话,岂不咬死了不会承认?
便听平煜又道:“可今晚闯入穆府的这位夷人,好不容易掳了人,却不慎反遭了暗算。想来那针上毒|药极为了得,这夷人同伙为了将他从我等手中救出,竟不惜使出了引蛇术,可惜如此霸道的引蛇术,即便是在云南,亦属罕见,亏得穆王府驻守云南多年,对此术多少有所耳闻,如今云南境内,作乱夷民大多归顺,不少邪术亦已销声匿迹,放眼整个云南,如今仅有一个宗派会此邪术,便是镇摩教,此教由大理传来,自北元至今,已有上百年渊源。”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似笑非笑道:“但凡入此教,需得在心口处刺下图腾,平常时看不出端倪,但若以蛇血浇灌,便会显出痕迹——”
此话犹如平静湖面丢入一块巨石,终于掀起了阵阵波澜,众人都相顾骇然。
傅兰芽也跟着愣住,图腾?她想起怀中那本古书,心剧烈地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