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桂俊都在剧烈的咳嗽中醒了过来。
现在,听到筱紫云提及“南堂”一案,他的呼吸又发紧了,喉头那种火辣辣的感觉又上来了,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重重的咳嗽了几声。
筱紫云停下脚步,看了桂俊一眼,叹了口气,说道,“你还是这个样子——唉!”
顿一顿,“我说过多少次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山人’是什么人?咱们想扳倒他,怎么可能一点儿代价都不付、一点儿血都不放?——杀敌一千,还自损八百呢!”
再一顿,“再者说了,法国人又算什么好玩意儿吗?死两个法国人,有什么可惜的?”
桂俊调匀呼吸,摇了摇头,哑着嗓子说道,“我没事儿。”
顿一顿,“阿历桑德罗神父是——意大利人。”
“有什么区别?”筱紫云一声冷笑,“意大利、法兰西——一丘之貉罢了!”
桂俊不说话。
“你想一想,”筱紫云的声音低沉了下来,“咱们家,打从苏努公那儿算起,五、六代了,为了你们那个劳什子教,有多少人被朝廷迫害至死?咱们有向你们那个劳什子教廷抱怨过什么没有?”
微微一顿,“现在,不过就是死了一个法国人、一个意大利人,天就塌了?怎么,就不能算是他们两个……嗯,为你们那个劳什子教‘奉献’、‘牺牲’什么的了?”
筱紫云一口一个“劳什子”,桂俊听的直皱眉头,不过,哥哥的话,听起来虽然有点儿糙,可是,话里头的道理,却是驳不倒的,桂俊透了一口长气,再次摇摇头,说道:
“你放心——我真没有什么。”
顿一顿,“那,事已至此,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呢?”
筱紫云不说话,再次踱起步来。
这一次,只踱了一个来回,便停了下来,说道:
“本来,越南那边儿,什么沱灢、升龙,接二连三的丢掉了,咱们以为,这一回,‘山人’必定是玩儿不转的了!未成想,嘿,出来一个什么‘北宁大捷’!——就这么一下子,他的气势,立马就回来了!”
顿一顿,“这一次,福建那边儿,法国人不敢接李致远的招——十有**,也是因为北宁打输了,吓到了!”
再一顿,那种愤愤的口吻又出来了,“法国人真正是没有用!再好的局面,搁他们手里,也是说葬送掉就葬送掉了!”
“嗯……”
桂俊心想,法国人有用没有用且不去说他,可是,咱们若只是一味抱怨法国人“没有用”,那么,还是——“没有用”啊!
“就法国人的这副怂包样儿,”筱紫云冷笑着说道,“如果再打输个一仗、半仗的,就啥也不必说了!”
顿一顿,微微咬着牙,“求人不如求己,咱们还是得靠自个儿!——该动手的,得动手了!不能再拖下去了!”
“动手?咋动手啊?”
“进到‘山人’的后院,把火头点起来!”
“‘山人’的后院?”
“嗯!后院!”
黯淡的烛光中,筱紫云英俊的面孔有点儿狰狞了,他走过去将房门推开了一条缝儿,确定外头无人了,关上门,回过头来:
“两个地儿——一个小苏州胡同;一个颐和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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