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西边儿’——我说的是慈禧圣母皇太后——爱听戏,”筱紫云说道,“那是出了名儿的,不过,‘垂帘’的时候,这个精神头儿,得放在国家大事上,不敢随便传戏,不然的话,哪个都老爷上个折子,皇太后的面子,可就下不来了——”
桂俊微愕:咋扯到这上头来了?
“‘撤帘’之后,两宫皇太后移跸颐和园,”筱紫云继续说道,“就什么忌讳也没有了!这一来,没有国家大事要办了;二来,皇太后‘以天下养’,传个戏算什么?——天经地义嘛!因此,尽可以撒开了欢儿的传戏了!”
顿一顿,“若在紫禁城,传戏自然归内务府办差,可是,颐和园不归内务府管,归什么‘颐和园管理局’管——之前,我说过了,颐和园的事情,内务府是丁点儿也插不上手的,即便‘西边儿’有意将传戏的差使交给内务府办,也过不了‘颐和园管理局’王大臣——也即‘山人’的那一关!”
再一顿,笑一笑,“可是,‘山人’啥本事都有,就是不懂戏——一窍不通!将传戏的差使交给他,‘西边儿’自己先就不放心,于是——哎,你猜,最后,‘西边儿’将传戏的差使,交给了哪一位呢?”
“不好猜,”桂俊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反正,总不能是马金揆吧?”
筱紫云“哈哈”一笑,“虽不中、亦不远矣!”
“啊?”桂俊愕然,“啥意思?”
“跟你说罢,‘西边儿’将传戏的差使,”筱紫云微微拉长了调子,“交给了——敦柔公主。”
“啊?”桂俊大出意外,“敦柔公主懂戏?”
“懂!”筱紫云郑重的点了点头,“而且,不是一般的懂!是……极通!”
“就算‘极通’,”桂俊诧异的说道,“可是,她的身份,何等尊贵,怎么能办这种差使呢?”
“你说的对,”筱紫云说道,“敦柔公主金尊玉贵,再懂戏,也不可能同我们这班下九流的戏子直接打交道,总要有个人在外头替她奔走,所以——”
说到这儿,筱紫云有意的停顿了一下。
“我明白了!”桂俊也是个极聪明的人,反应过来了,“所以,就找上了马金揆?”
“不错!”
桂俊仔细的想了一想,“嗯,还真是合适!”他一边点头,一边说道,“这个马金揆,又懂戏,又是自家的家生子儿——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家生子儿,是最亲信的嬷嬷的儿子!——真正四角俱全!”
“可不是?”
“就是说,”桂俊兴奋起来,“这个马金揆,非但在敦柔公主那儿说得上话,而且,还可以……进出颐和园?”
“正是!”
顿一顿,筱紫云说道,“若说敦柔公主在外头有什么‘差使’,就是替她两位皇额娘传戏这么一件了;而且,这里头还有一个‘孝养’的大名目,因此,对这件‘差使’,敦柔公主是极重视的,也因此,马金揆非但能在敦柔公主那儿说得上话,而且,说的话还很有分量——根本就不必马嬷嬷替儿子转话!”
再一顿,“当然,马嬷嬷再敲敲边鼓,马金揆的话,就更加有力量了!”
“对!对!”桂俊连连点头,“是这个理儿!”
顿一顿,“马金揆既然是办传戏的差使的,那么,进出颐和园,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喽!”
“是啊!”筱紫云说道,“而且,马金揆也不止于可以‘进出颐和园’,有时候,他在‘西边儿’那儿,也是能够说上几句话的呢!”
“哦?怎么说呢?”
“第一,”筱紫云说道,“传戏一应安排,园子外头,归马金揆办差,进了园子,就要同‘西边儿’的总管李莲英接头了,一、两回下来,马金揆同李莲英,便混得极熟了,而李莲英,也拿了马金揆的不少好处——”
顿一顿,“皮硝李这个人,你是晓得的,在‘西边儿’那儿,是很说的上话的——有些话,可以通过皮硝李说给‘西边儿’听。”
“嗯!”
李莲英年轻的时候,做过皮匠,熟皮子要经多道工序,最重要的是用硝来揉,因此,落下了一个“皮硝李”的绰号。
“第二,”筱紫云说道,“马金揆既然是‘带班’的,戏唱完了,我们这班人,领赏、谢恩,都由他‘带引’,有时候,两位皇太后——尤其是‘西边儿’的,还会问几句闲话,角儿的回答,若有不妥当的,都靠他来转圜——也有由他代答的。”
顿一顿,“另外,按规矩,我们这班人,除了谢恩,‘上头’不问话,我们是不能主动说话的,不过,对于‘带班’的,就没有这个约束。”
再一顿,“还有,马金揆的身份不同,两宫皇太后并不拿他当梨园行的人看,有时候,还要在他这儿问一问凤翔胡同的情形——你看,这一来二去,不就有了给‘西边儿’递话儿的机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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