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卓凡的筷子,立即停了下来。
蔡尔佳坐不住,站起身来,哭丧着脸,“王爷是有过训谕的,咱们前头同法国人见仗,后头,一定不能乱一定不能出攻击法国商民的事情!这个,不能在……呃,‘国际舆论’上头,授人以柄”
顿一顿,“这个阿历桑德罗,虽然是意大利人,不是法国人,可是,‘南堂’的司铎,那个叫庄汤尼的,却是法国人,这个……唉!”
再一顿,“王爷还特意嘱咐过,尤其要留意几个教堂……谁晓得,还是……唉!卑职无能!卑职昏聩!请王爷降罪!”
说着,跪了下来。
关卓凡拿筷子轻轻敲了一下碗缘,清清楚楚“叮”的一声。
“什么无能?什么降罪?”辅政王的声音里,透着压抑不住的烦躁,“我说过了先说案由!”
“呃,是……”
“起来说话!”
“是……”
“坐下说话!”
“卑职不敢……”
“老蔡,你就那么杵在那儿,叫我怎么吃饭啊?”
“呃……是,遵王爷的谕……”
“说罢!”
蔡尔佳透了口气,“庄汤尼说,那个姓文的通译呃,就是那个被杀掉的通译对他说,有一位贵人,笃信天主,想替‘南堂’捐一笔钱至少一、两万银子,不过,总要同司铎见了面,相关事宜,才好定局,谈的好的话,再捐多些,也不成问题。”
庄汤尼大喜,问起这位贵人的身份,文通译说,此君身份高贵,未经其本人允准,他不敢随便透露,请神父见谅,不过,会面之后,对方是什么人,自然也就晓得了。
庄汤尼表示理解,叫文通译尽快安排会面。
文通译说,此君身份太过敏感,无论如何,不可以叫外头的人晓得他是拜天主的,所以,神父不可以到他的府上拜访;而若在外头寻一个什么地方会面,神父的形貌,又太过惹人注目,还是不深妥当。
这倒是,庄汤尼的身量,超过一米九,即便在一群泰西人中,也是鹤立鸡群的;又留着一部蓬蓬松松、足有尺把长的火红的大胡子,想不引人瞩目,亦不可得。
文通译说,还是请这位贵人“微服”到“南堂”来吧!
庄汤尼表示: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文通译又说,即便是“微服”,也还是要避人耳目,因此,大白天是不行的,只能晚上过来;而即便是晚上,也得等到夜深人静,“南堂”里其他的人都睡下了,贵人才好入内的
这个,神父们的口风,自然是紧的,可是,“南堂”里头,还有不少杂役,他们的嘴巴,可就没那么严实了,若给他们发觉了贵人的真实身份,一定会当做一件天大的新闻,拿到外头去炫耀的,那可就不大妙喽。
庄汤尼见文通译说的如此郑重,心想,这位贵人,定然不是亲王,也是郡王,最次,也是贝勒、贝子一流人物吧?
一、两万白花花的银子固然叫人眼热,更重要的是,有了这样一位地位尊崇的人物做“护教”,对俺们在中国的“牧羊”事业的长远发展,大有助益啊!
想到这儿,不由就心痒难搔,因此,虽觉这位贵人谨慎的过了头儿一些,不过,亦不虞有他,表示,怎么说怎么好,一切都照这位贵人的意思来办!
文通译说,既如此,我就去请这位贵人的示下了?
好,好!快去,快去!
第二天,文通译回报,说已经同这位贵人约好了,后日夜里,凌晨一点半左右,请他从“南堂”的后角门进来嗯,这个,为了表示我们对客人的尊重和欢迎,请神父提前一刻钟,在角门内等候,如何?
好,好!应当的,应当的!
“庄汤尼说,”蔡尔佳说道,“文通译又说,就自己和庄司铎两个迎接‘贵人’,似乎还不够隆重,是不是把副司铎阿历桑德罗神父也叫上?”
“庄汤尼自无疑议,事实上,这件事情,本来也不可能瞒着副司铎的。”
“他们三个之外,又叫上了一个杂役客人来了,总得有个端茶递水的人吧?据庄汤尼说,这个杂役姓王,是整个‘南堂’里最忠厚老实的一个,而且,最妙的是,王某是个哑巴,还不识字,因此,不必担心走漏风声什么的。”
“到了后日也就是今天了,丑时一到,庄汤尼、阿历桑德罗、姓文的、以及那个哑巴王姓杂役,就在后角门处等着了万一客人提前到了呢?”
夜深人静,万籁无声。
终于,门外有人敲门了,三长两短这是约定好的暗号。
就着“气死风灯”,看一眼怀表,刚刚好一点半。
咦,我们尊贵的客人好准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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