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动的油灯、散发出微光的巫术禁制、被灯火照亮的一张张人脸、镶嵌在遥远天幕上的孤星……
浓墨般的夜泼满了整个世界,一切色彩都变得无关紧要,宿玉冈的视野中只剩下了明与暗、黑或白,而他就像是坐在黑暗中唯一的观众,银幕上那个由光影构成的世界,离他很近,也很远。
这种恍惚的感觉可能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或许只是一瞬,宿玉冈并不能分辨清楚。
虽然被剥离的只有听力,可他所感受到的却远不止于此,有那么一瞬,他甚至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与空间的存在。
只有尖利的、响彻天地的蝉鸣。
“啪嗒。”
漫长压抑的无声世界里,突然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
直到手指抵进了潮湿的掌心,宿玉冈才发现,卫星电话已经不在他手中了。
看来,刚才那个短促的声音,便是电话掉进了沙堆。
他的听力已然恢复,可这并没令他觉得高兴,那种诡异的默片般的感觉依旧包围着他。
他低下头察看掉落的电话,可最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道光。
一道亮蓝色的、犹如闪电般耀眼的光。
这光芒是如此强烈、如此巨大,几乎汽化成了一片纯白的光幕,却又在须臾间紧缩成一根细线,像是一条扭曲盘旋的巨蛇,以极致的强度与速度,瞬间撕裂了眼前的空间。
整个天地都在摇晃。
寻地不是地震那样的晃动或震动,而是如同抖动的丝绸、风吹过的湖水一般,一**的涟漪起伏着、荡涤着,像是要将这丝绸或水面上的光影抖落下去。
也或者,是要将他们这些活人、物件、将这无边的沙海与天空,一同抖落下去。
宿玉冈好像听见了队员们的声音。
那声音就像是从外太空传过来的,入耳时只剩下了一缕余音,他听得出那是人声,但却听不清那到底是惊叫还是交谈。
一切声音和影像,都在离他远去。
他竭力平衡着晕船一样摇晃的身躯,混乱的大脑几乎无法组织起一次有效的思考,就连倒背如流的咒术都在这振荡中变得零乱不堪。
他快要控制不住体内的巫力了。
那力量就是像烧开的水,将他的血管和经脉挤胀到几乎破裂,就仿佛它们再也忍受不住**的禁锢,即将破开樊笼、爆体而出。
宿玉冈额角的巫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灰烬,脸色也迅速地灰败了下去。
他用尽全力维系着即将失控的力量,同时也尽全力去捕捉眼前晃动的声音和画面。
那些波浪般的摇晃正在加剧,一股股的波峰让宿玉冈觉得自己正经历一次严重的视觉重影。
沙海、夜空、他亲手设下的禁制以及小组成员,在他的视线中全都变成了两个。
所有一切,都是两个。
他用力地晃了晃脑袋,将能够调动的有限一点巫力尽可能控制在眼窍里,双瞳在一息间化作冰蓝色。
不,那不是重影。
宿玉冈想道。
那是真实存在的人与物。
他可以肯定。
这一刻,宿玉冈混沌的思维犹如被闪电劈开,现出了一线光亮。
只有一个郝杰。
除了郝杰,所有人、所有事物、所有景象,都是双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