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会。”宗政东也站了起来,伸出手与他握了握。
不知为什么,走廊里的灯光在两手相触的瞬间忽然亮了一息,俄顷又黯淡了下去。
两个人同时松开手,相视不语。
高大矫健如黑豹的男人锐利的眼锋,斩上了同样挺拔修长的男子有若裹尸袋般冷淡的眼眸。
工作台开始不规则地抖动,摆放其上文件夹与手术器械“嘭嘭嘭”地跳跃着,随时有掉地的危险;落地台灯投射下的黄色光晕往外扩张了半圈,又复归如常;房间里像是有谁按下了压泵,气压在一秒内升到沸点,又于一秒后降至冰点。
“嘀、嘀、嘀”,仪器的蜂鸣声骤然响了起来。
胶着的空气一下子变得通畅,文件夹与纸张各归各位,落地台灯光晕柔和,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程北郭若无其事地抄着衣兜,回身走到工作台前,掀开了那台标有“高压危险”黄标的仪器舱门,从里面掏出了一只茶壶、一个茶杯,头也不回地问:“喝茶不?”
宗政东嘴角抽了抽。
所以说,刚才这货是在煮茶?
“高温消毒。”
程北郭举起茶杯向宗政东示意了一下,像在提醒他不要忽略自己工作的另一环。
宗政东的嘴唇绷成了一条直线。
程北郭似无所觉,自顾自倒了一杯茶,慢慢地啜饮了几口,随后闭上眼,发出了一声旁若无人的满足的叹息。
宗政东额角青筋明显地跳了几下,深吸了一口气,启唇道:
“我想请你帮忙看看这三部手机。”
没有多余的客套,直奔主题。
程北郭张开眼睛,却并未去看他,只低头端详着茶杯。
宗政东走到工作台前,将黄曼玲等人的手机取了出来。
三部手机皆是案件证物,因此手机外都套着塑料证物袋,这其中除了李建国的手机尚算完好,黄曼玲与孙勇的手机都破损得很严重,有几处还粘着胶带。
程北郭终于放下茶杯走过去,拎起塑料袋打量着里面的手机。
他的神情很专注,可那双漆黑的眼眸却是淡然寂灭的,仿佛失去了焦距,但又分明是在凝视着什么。
宗政东觉得他是把手机当尸体看了。
“我试试。”片刻后,程北郭点头道。
与宗政东一样地干脆直接,并不因对方宗政家宗子的身份而有所忌讳。
这固然有他本人或本族气度的因素,但不可否认,他应该与宗政东一样,秉持着“人命大过天”的理念。
宗政东绷紧的心弦就此一松。
然而,尚未待他开口致谢,程北郭便冲他一抬下巴:“关好门。”
这一刻,程北郭身上迸发出一股强烈的意志,如同验尸官执手术刀剖开尸体胸腹腔,以严谨之生、见证需明之逝,理所当然,且,不容置疑。
当然,这种不容置疑也只是通常意义上的,而宗政东显然处在非正常意义的层面。
是故,宗政东足足停顿了五秒种,方才走过去关上了办公室的大门,并锁上了保险。
关门是必须要关的,但何时关、如何关以及拿捏怎样的力度来关,他自有定论。
这一刻的宗政东,浑身上下都流露出宗政家宗子的信念。
反射弧真长。
程北郭想,耸耸肩,随手将工作台上各类杂物扫去一旁,清出了一小片空地,将三台手机并排摆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