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得连不怕死这件事都变得不可怕了。
也就在这个当儿,她的身侧忽地一暗。
苏音转过头,一个巍若山岳的男子虚影,悬现于绝壁之间。
披发跣足、荆冠布袍,古朴的衣饰并不能掩盖其身上令人战栗的威压与无上的尊严,那威压有若实质般倾天覆地,却又在须臾间销弥于无形。
苏音眨了一下眼,很快便意识到方才拂过自己面颊的,便是这高大男子身上的布袍。
虽是虚影,却仍可触及?
这是哪家的神通?
苏音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虚影亦恰于此时侧身,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苏音清楚地看见,他的背上负着一张琴。
古琴。
斫木为身、铆竹为钉、系绳为弦,五弦,无徽。
……那不就是我家琴老大?
苏音惊愕莫名,表情更呆滞了。
虚影垂下了巨大的头颅。
星雾笼罩的脸庞上,根本看不出五官样貌,可奇异的是,苏音能感知他的情绪。
他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谷底的那只复眼。
是的,漫不经心。
就好像这诡异至极的大眼珠子于他而言连个开胃小菜都算不上。
一眼扫罢,他随随便便地反手取下木琴,期间还好奇地往四下瞧了一会儿,虽无法看清他的神态,然那种向往与珍重的情绪,却清晰地传达给了苏音。
这人(或非人)是不是已经八百辈子没见过山和云了?
赴死途中的苏音依旧不忘吐槽本色。
这时,一直贪婪地盯着苏音的巨型复眼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成百上千细小的黑瞳如煮沸的开水,炸成一个个黑色的脓泡,灰色的雾气汹涌翻滚着,似乎拼命想把巨眼遮住,却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给压制住了。
再下一息,弥漫的灰雾便如同凝固……不,是真的凝固了。
苏音这时已然与雾气相接,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一点那种物质,又凉又Q弹,滑腻腻地像是果冻。
邪恶的、灰色的、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的果冻,比苏音所知的任何一种黑暗料理都要恶心百倍。
噫!
她拼命抖着手指将那“果冻”给抖掉了,恨不能拿酒精给手消个毒,同时绝望地发现,她马上就要掉进这恶心玩意儿的包围圈里了。
太、恶、心、了!
苏音打从心底里抗拒着这令人反胃的接触。
悬于崖壁的高大虚影似有所感,四顾的动作微止,仿佛有些不悦,好像、似乎、可能,还叹了一口气。
苏音没来由地觉出了一丝心虚。
掸了掸布袍的衣袖,那虚影竖琴与怀、当心一划。
弦断如天崩。
飞散的丝弦化作漫天星雾,匹练般涌进了谷底。
“拨——”
直到这一刻,方有裂帛之声骤起。
整片天地都仿佛在这平平无奇的声音里摇晃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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