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妗缓缓下了车登,见兄弟这副傻样,随意找了个理由教训他,指了指屋檐下的喜鹊屎,道:“非在家中扎这许多鸟窝,还站在下面,呆吗?”
“二姐你能不要一天到晚训我吗?我可是与国子祭酒一起喝过酒。”
“你便是与圣人拜了把子,也是我弟。”
杜五郎不耐与她们说话,挥手让她们进去,自告奋勇在侧门处迎客。
今日只是家宴,连杜甫都没请,反而请了薛白的一大家子。
不一会儿,有人驱马而来,是杜希望在长安中的两个儿子,杜位、杜佑。
杜位二十岁出头,相貌俊俏,气质温润,十分好相处;杜佑今年则只有十二岁,聪明伶俐。
“大叔。”杜五郎先向杜位行礼,再向年纪小小的杜佑行礼,道:“五叔。”
“五郎乖。”
杜佑笑了笑,踮起脚,抬手摸了摸杜五郎的头。
杜五郎嘻嘻哈哈,转头道:“阿叔,何时成亲?”
“快了。”杜位提起李十四娘不由就显出笑容来,“到时你来观礼,别忘了带你好友薛郎一道来。”
“薛白与你可是两种人。”杜五郎嘟囔道。
不多时,薛家人也来了,薛白与几个兄弟策马在前,杜五郎迎出去,看也不看他们,径直到马车边迎柳湘君。
“伯母来了,阿娘总念叨你呢。说河东名门中,她在长安最交好的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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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无人引见,薛白还是很快与杜位见了礼。
“可是近来声名鹊起的薛郎当面?”
“不敢当,想必是杜位兄?”
“我比杜誊高一辈。”杜位笑道,很亲切。
薛白也笑,道:“我与子美同辈论交。”
“那我们各论各的。”杜位道,“我都听说了,你我或能当连襟。”
薛白摆了摆手。
他不走回头路,做到如今这地步了,不太可能再娶李林甫之女。
之所以还与李腾空往来,只当她是宗小仙,维系着那份情谊,往后若李家有大祸,他总是得还她许多人情。反而是娶了她,只怕要与李家陪葬。
这想法,与杜位肯定是讲不通的。
他们很快换了话题,先是聊到彼此的共同好友。
入了宴,几杯之后,再聊到了杜位那些名扬天下的朋友们。
“刘长卿,文房兄是我游历洛阳时相识的,当时他在文会上放狂言,自诩‘五言长城’,无人服他,我与他斗诗十五首,输得心服口服,也是他,说他洛阳的宅院空着,让我携妻往游;”
“崔颢,崔兄是家父的门生,与我亦师亦友。他年少时与薛郎相像,翩然美少年,风采佳公子。十九岁进士及第,连李白都说‘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可见他才气;”
“岑参,我与岑兄是天宝三载相识,当时他到长安科举,进士及第,守选了三年,今春终于是得了官身……”
薛白不由问道:“岑兄还在长安?”
“在。”杜位道:“待我成婚之日他亦会来,薛郎可来?”
“自当赴会。”
“我还有一位好友近日亦到长安了,他虽诗名不显,却与薛郎性情相似,你们必会聊得来。他曾与我长谈榷盐法,对此赞不绝口。”
“不知是谁?”
“元载元公辅,他出身贫寒,早年与名将王忠嗣之女互相爱慕,王小娘子不顾家中反对,毅然与他私奔,随他到长安科举,天宝元年,公辅兄高中进士,不负美人。如今任期已满,回长安守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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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第有多重要,平时或不觉得,但对比此时的杜位与薛白便可知。
杜位年少就能随父戍边,在中军大帐增长阅历。须知,若一千个士卒中九百九十九人战死,剩下的一人也得不到这样的机会。
文事上,连崔颢都是杜希望的弟子,王维亦以师礼待杜希望,杜位从小与这些人习文。而杜希望官居三品,战功赫赫,可荫官二子。
杜位交识天下俊杰的人脉关系,薛白眼下也远远没有。
两人再碰了杯酒。
薛白问道:“杜兄与右相关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