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七点点头,之后又摇头,叹气:“指望不上。与其靠那些要么沽名钓誉要么不甘不愿大夫的大夫来救命,倒不如让伤兵们自己照顾自己。你不知道,这段日子佳佳都成了伤兵们眼中的小神医了!”
说到最后一句,他挑眉一笑,丁了了不由得也跟着笑了。
这时已经有士兵看见了二人,扬声就叫了起来:“七爷这是带谁来了?怎么不露脸?该不会是个娘儿们吧?”
当兵的最擅长苦中作乐,帐篷里一堆人明明疼得在地上打滚,听见这话却又呲着牙笑了起来。
丁了了跃下马背,一把拽过那个说话的伤兵看了一眼,皱眉道:“骨头没接好,这样长上去以后右手会使不上劲!”
士兵呆了一呆。
陈七看着他臂上缠的纱布,叹了一声:“军医和佳佳让他们都没顾上这里,他恐怕是自己包扎的……这里大多数人都是这样。”
这不行。
丁了了看看黑夜中连绵成一片的篝火,默默地估算着伤兵的具体数目,再算算自己一天能救几个,越算越绝望。
靠一己之力,是断断不行的。
“你来,”她拉着那个伤兵说道,“我给你重新接骨。”
“你行吗?”士兵皱眉看着她,不止不信,更不情愿。
丁了了却没心情向他解释,只沉声说道:“你不止要忍着疼,更要好好看着、记住我是怎么帮你把骨头接好的——从明天开始,军中凡是手臂受伤的,都由你来治。”
“啊?!”那个士兵吃了一惊,连原本要说出口的嘲讽都忘了。
陈七却忍不住在旁表达质疑:“他不行吧?这小子又蠢又愣,他能一下子学会?你不如挑几个聪明的教……”
“就他最合适。”丁了了反驳道,“他自己伤的就是手臂,所以他最知道手臂受伤是什么样子、接骨是什么滋味、以及接到什么样子才是对的。”
这样?陈七不太相信。
丁了了当然也知道这样不对。没有哪个大夫是因为自己断过手才会治手、自己得过瘟疫才会治瘟疫的。
但她眼下不是要教人当大夫,而是要尽可能快地教最多的人学会自救以及救人,这样一来实践就成了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
她不由分说地解开了那个士兵臂上的纱布,顺着他伤处摸了一遍,再三确认无误之后猛地一用力,那士兵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
帐篷里能站起来的士兵立刻都站了起来。
有三四个人围着陈七,脸色不善:“七爷,这娘们谁呀?弟兄们剩下的这半条命,可不是给她拿来玩的!”
“你们都要听她的话,”陈七冷声道,“谁敢不敬,丢出去喂狼!”
这……七爷不讲理啊?!众士兵都有些忿忿。
还没来得及再争执几句,却听见那个士兵又发出了一声嘶喊,这次连哭音都有了。
这还说不是来折腾人的?!
众士兵愤怒地围向了丁了了。
却见丁了了已拿起纱布重新缠在那士兵臂上,再次抓着他的伤处捏了一圈。
士兵仍旧龇牙咧嘴,却没有像刚才那样忍不住缩手喊疼。
“怎么样,是不是疼得轻了些?”丁了了问。
士兵愣愣:“这样就算好了?”
“不是好了,是对了。”丁了了纠正道,“接得对了,你疼得自然就轻了。筋骨血脉恢复的机会也就更大些。你自己活动活动手指手腕试一下。”
士兵依言活动了两下,怔怔地抬头来看着她。
丁了了点头:“看来是不错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我刚才是怎么给你治的,然后找个跟你伤得差不多的试一下。”
“真、真要试啊?!”士兵吓得脸色有些白。
旁边众人也是由惊讶由恢复了愤怒。
让一个从来没学过医的伤兵去救治别的伤兵?
这不是治伤,这是草菅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