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乌发松松挽了个髻,上头插着一支喜鹊登梅的步摇,银质的流苏,随着主人走动,微微晃动着。
女人一见水老鸹,那双含情的杏眼便罩上了薄雾,氤氲着喜悦、担忧、委屈等等情绪。
“林掌柜,我一切都好,这回,又要劳烦林掌柜了。”
水老鸹朝着对方拱手行礼,很客气的说道。
水老鸹冷淡又疏离的态度,使得林掌柜微微一愣,随即扯起唇角,勉强笑笑。
“只要人平安就好,你住在这儿,是照顾我生意呢,说什么劳烦不劳烦的?”
“顺子、小海,去给刘大把头收拾出几间上房来,该预备的都预备好。
刘把头这么老远来的,一路风尘,肯定要好好歇一歇。”林掌柜收敛了神色,吩咐店里的伙计。
水老鸹算是通和客栈的老主顾了,伙计们都懂规矩,立刻就给安排了最好的房间。
接着,茶水、点心、果子,全都送上来。
“顺子,你去趟成衣店,照着我俩的身形儿,买两套新衣服回来,最好连鞋也买了。顺道,再找个剃头匠来。”
水老鸹掏出些钱来给了伙计,打发他出去采买。
他们一路从长白山里来到安东城,走了两个多月,身上的衣服早就造的不成样子了。
至于头发,那就更不用说,好长时间没剃,前面的头发都长出来了,长毛嘚瑟跟野人似的。
辛辛苦苦挣了钱,不管怎么样,也得对自己好点儿啊。
顺子拿着钱,一溜烟出去买东西、找人,其他的伙计,则是一桶一桶的热水往屋里拎,倒进大木桶之中。
桶里水差不多了,水老鸹脱去衣服,坐到木桶里舒舒服服泡澡。
其实这一路上,他们有时候也会下江里游一会儿,洗洗澡啥的。
可鸭绿江水很凉,洗两下就得赶紧上来,根本不解乏,哪里能比得上热水里泡澡舒服?
水老鸹坐在木桶里闭着眼睛享受,曲绍扬拿着布巾给水老鸹搓后背。
这时候曲绍扬才发现,原来水老鸹身上有好多伤疤。“师父,你怎么弄的一身伤啊?”
“哦,那是我年轻的时候,参加起义军落下的。”水老鸹闭着眼睛,慢悠悠的说道。
“同治六年的时候,清廷派了个副都统,带着不少兵,就在大东沟那儿,将数千木把运下来的木头截下,一半儿没收,一半儿发卖。
嘴上说的好听,酌情给我们点儿路费,遣散回乡,实际上一文钱都没给。
我们这么多人啊,辛苦一年、历尽艰险,就想着混口饭吃,结果就啥都没了。这谁能干啊?
于是,有人领头,我们就反了。”
“正好那时候大孤山一带有个徐老五,率领千余人起兵反清,我们两伙人就兵合一处,跟朝廷对着干。
刚开始形势不错,打的清兵没有还手之力,朝廷接连增兵。
可是到后来,起义军内部出现矛盾,两伙人又分道扬镳。
最后,被朝廷派来的兵围剿,起义就这么失败了。”
提及当年,水老鸹的语气里,透着几分失落。
“当年我要不是仗着一身功夫,愣生生杀出了重围,这条命早就没了。
这一身的伤,就是那时候留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