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心中难免有几分惭愧。
持续数年的大工程,消耗的不仅仅是朝廷的人力物力,还有于谦的心血与生命。几乎整个直隶省大部分成年男丁,都很难逃过被官府征用的下场。
即便是有足够的钱粮,想要将这个工程办好,不出什么大的纰漏,本身就是一个工作量非常大的事情。
朱祁镇现在想想,也觉得自己太冒进了。但是也幸好有周忱。周忱一手一脚几乎重建了朝廷的财政体系,用盐税将这个窟窿补上了。
否则太皇太后留下的那一笔钱用完了,朱祁镇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更辛好有于谦。
没有于谦一千多个日日夜夜,近乎通宵达旦的工作。每日都在一个工地与下一个工地之间巡视。
没有于谦。这个工程根本到了不了今天即将这个地步.
朱祁镇也庆幸,自己能遇见于谦这样能让人放心的大臣。
于谦说道:“为陛下分忧,乃是臣的本分。”
朱祁镇令于谦与自己并缰而行,以示荣宠之意。
一进天津城,朱祁镇根本没有停留,他首先要看到是卫河,具体的来说,乃是卫河入海这一段大堤。
朱祁镇将带大队人马留在天津城中,带着三千骑兵与于谦与直隶当地大小官员,一并去巡视卫河河堤。
可以说三千人,一般来说朱祁镇身边最低护卫人马。
所以,在北京城中,朱祁镇身边的人也许会少一点,但是一般也不少于一两百护卫,至于在北京城外,三千人是最低标准了。
所谓微服私访,根本就是扯淡。
最少朱祁镇不会做的,因为这对他太不负责了。想想他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要做了。
还没有到卫河河堤之上,朱祁镇就远远的看过去,发现绵延到视线之外的土黄色的大坝,这些河堤都是夯土结构。
虽然这样的大堤,其实并不是多牢固的,很容易渗透漏水,或者有一些什么动物在河堤上打洞。引发溃堤。
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什么事情都要考虑成本问题。
即便每年近八百万两的
投入,所有钱加起来,足够朝廷打上一场漠北决战的钱,也不足以让河北所有的堤坝都换成石堤。
而在这河堤之上,相隔数里都有一个闸门,开出一条渠来。
于谦给朱祁镇讲解,这些支渠是用来淤田,当河水大涨,泥沙具下的时候,开渠引水,将这些包含泥沙的浑水,将这些湿地,或者是盐碱地,给冲洗淤积出来,可以耕种的田地,这些新开的田地,于谦已经兴建了不少村落,都是安置的流民。
去年河南省,就有旱灾,朱祁镇还记得免除百余万石粮税。一般大灾都是有流民产生,而河北大工,更是吸纳了几乎整个北方的流民。
虽然具体人数,朱祁镇一时间不清楚,但是整个流民的动向,朱祁镇心里还是有谱的。
朱祁镇一路巡视卫河,见卫河之中,并没有多少船只。有的只是天津卫的船只。
朱祁镇听了,说道:“何必为朕一人,而劳动百姓如此?”
于谦说道:“臣知道陛下爱民之心,但这是朝廷体制,恕臣不能从命。”
如果是别的人,于谦还能让一步,但是卫河入海河道,在扩宽之后,成为一条重要的交通线了。
有大明海运的船队,但也有很多都是海商。
海运船队倒也罢了。毕竟是朝廷的人马,但是这些海商,真正是亡命之途,让于谦很是不爽。
这些海外野惯了的人,在天津城内,居然还敢一言不发拔刀相向,这也罢了,很多人火并起来,连火铳都能用上。
这让于谦如何能忍受。
直接派兵围剿,大杀特杀一番,才让这些名为海商,实际上多半在海上做没本钱买卖的。知道这天津是于大爷的地盘,一个个老老实实的。
其实这几年之间,凡是开海各地的地方官,无不抱怨。甚至有人上奏朝廷,请重新禁海。
就是被开海弄得,地方治安非常不好。
这些海外商人,适应的是海外无法无天,一言不合就是火并的规则。而各地方官却是官场习性,让他们彼此之间做有效的沟通,根本不大可能。
所以,对这些地方官来谁,最好的办法是海禁,一了百了。
什么你说对国家财政有帮助?抱歉,海关银是直接解户部,有地方一毛钱的关系吗?就连于谦也知道,海关银在治水经费之中,占据了不少的份额。
但是依旧不愿意天津海关就放在天津城内。最少不想他好容易在巡抚衙门睡一觉,外面一阵喧哗,隔着两条街的地方,有人在火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