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其实并不乐意这样做,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情,大明朝的太监在政争上,与文臣从来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不要看,某某太监多嚣张,只需看他们的下场。
这还是有皇权庇护的情况下的。
大明太监崛起,是一种降低行政效率,甚至破坏朝廷体制,以求达到政治平衡的方法。
在朱祁镇看来,这个办法不可取。
但是而今武勋集团衰落趋势很明显,而且朱祁镇也不想让武将多参与权力斗争,文官参与的权力斗争叫做政争,武将参加的权力斗争叫做政变。
所以太监不中用。那么给文官集团安排一个什么对手,这是朱祁镇一直在想的问题。
今天他想将刘定之调入内廷的想法,忽然给他打开了思路。
他猛地按下晒盐法图录,心中暗道:“如果淡化太监性别特殊,再看太监与文官的争斗,其实是内廷官与外廷官的争斗。”
“而这样的事情,在历史不是一次两次了。”
但凡对中国古代官制有些了解的,都知道,侍中这个官职,本来是皇帝侍从,但是后来成为丞相的别称,尚书这个官,也是宫中一小官,后来成为行政最高长官,一度就是宰相。
朱祁镇细细想来,暗道:“这些内廷官,决计不能是太监,否则下面文官是绝对不答应的,甚至口服心不服,而且大明太监固然有一些能干的人,要保证这些太监每一代都有杰出人士,却也太难了。”
朱祁镇忽然想起了王振,心中轻轻一叹。
“这些内廷官,也不能是文官。否则的话,我一切心血不就是白费了。”
朱祁镇想要以内廷官代外廷官,乃是他自己权利的一次扩张,而不是给文官伸进内廷的机会。
这个大方向,是绝对不能变的。
但是具体该怎么做,朱祁镇一时间拿捏不准。
从什么地方找一个有活力,有社会地位能与文官抗衡的阶层?这个问题,让朱祁镇陷入沉思之中,朱祁镇随手将手中的晒盐法图录收起来,却一不小心,有东西从这里掉了
出来,似乎有一个小册子。
朱祁镇顿时眉头一紧,暗道:“这是夹片。”
有什么话,是不能专门上奏,非要这样小心翼翼的送过来?朱祁镇看到夹片的时候。就敏感的嗅到不对劲。
原因很简单,奏折之中附属的奏折里说不完,夹在奏折之中,这事情常有,不过一般都是奏折之中说明的。
而这夹片却是没有的。
朱祁镇也不觉得这是刘定之所犯的低级错误。刘定之如果能犯这样的低级错误,那么他早就不用在官场混了。
你会给你上司写报告的,将无关紧要其他东西夹进去?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有些话刘定之想告诉他,但是担心被人半路翻看,这才将夹片夹进去,甚至不夹在奏折之中,而是夹在晒盐法图录之中。
刘定之也不担心朱祁镇看不见,因为朱祁镇看过的奏疏,一般都会存档保留,会有人细细检查的。
不管刘定之这夹片之中,写的是什么?这种小心翼翼的情况,就让朱祁镇感到不妙。
朱祁镇打开夹片,匆匆一翻,脸色大变。深吸一口气,却是上面写到,浙江人叶留宗据守福建山中,暗结甲兵,图谋造反,而福建地方,隐瞒不报。粉饰太平。
刘定之也将前因后果的说清楚,这一件事情真正的问题出现在大明的矿业政策上,而具体引爆这个问题的,却是周忱决定重开浙江,福建等地的银矿。
太皇太后罢天下矿场,与民休息,对百姓来说,固然是一件好事。但是好事不得到好好安置,就会变成了坏事。
朝廷罢矿场,仅仅是封山不采了。官员撤走了,但是当地的矿工却没有安置。
朝廷刚刚开始建立矿场的时候,这些矿工都是以劳役的方式从附近征召的,连年在矿上,靠着开矿生活,而今一句话,朝廷不采矿,这些人就必须自谋生路,但是那里有很多人能走到出路了。
其中就有一个叶宗留的人,将矿工组织起来偷偷的开矿。
这是常有之事,不足为怪。
但是问题是周忱而今又下令重新开矿了,矿在那里,就是叶宗留手中,他聚众数千,啸傲山林,矿山就是他们的命-根子。他们怎么可能会因为朝廷的一道命令,就放弃矿山。
在他们看来,这矿山就是他们的了。
周忱在户部文档看,矿山是封禁的,重新解禁就可以采矿,而地方上不会请情况告诉上面的。
福建地方自然是想尽办法,搞定叶留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