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留宗叹息一声,说道:“如果是单单是你我兄弟,倒也好说,咱们这些年也攒了一些银子,而今海禁大开,咱们想办法混到南洋去,怎么也有一口饭吃,但是下面兄弟怎么办?”
“朝廷重开银矿,我打听了,我们这一代的税额乃是五万两,而少阳,少亭这两个坑,乃是附近最大的坑,最少要分一两万两的定额。”
“更不要说,那些太监各方打点的孝敬钱,没有个小十万两,是下不了的,但是这两个坑现在情况如何,你们都知道,你觉得官家开矿,定额不够会怎么办?”
叶希八脸色苍白,说道:“包赔。”
站在朱祁镇的角度,他看到是一个大矿开与不开。国家政策方面的事情,估计叶留宗视若性命的少阳,少亭两坑,朱祁镇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
所以,他对具体开矿的章程,其实也不是太了解的。
大明开矿,虽然派太监或者官员主持,但是请注意,这些人他们不会直接负责矿产的生产的,而是转包给商人,然后就定定额,然下面每年交上来多少税。
几乎于包税制。
开国之初,并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能产多少,不敢欺瞒上面,自然是有多少上交多少了,但是后来却不一样了。后来很多人都分大帐小帐。大帐自然是朝廷的,小帐是他们自己的。
所以,上报的数目,就有意无意的在一个数字稳定下来了。
而这个数字就演变成定额了。
而矿产的生产一般是越往后,规模越大。生产的数量也就越多,定额固定后,下面的人分得也就越多。
当然了,朝廷大员也不是傻子,自然不会让下面多沾便宜。虽然水至清则无鱼,但也不会将鱼养的太肥了。
每年想要完成定额,其实也很辛苦的。这种上下之间博弈,也让定额数量越来高。
从闽浙一带的银矿,从国初的数千两,发展到而今的十万两上下,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的。
但是也不是没有年份,因为这样那样的问题,出现完不成定
额的时候。
完不成怎么办,就是包赔。
反正朝廷是要这么多钱的,你们产不出来,就是买儿买女也要为朝廷补上这一笔钱。
这样一来很多矿工之惨,根本是惨无人道。
而且这一片山都是朝廷封禁的。不许百姓进山,就是为了防止盗矿。这样的情况之下,大部分矿工是逃不了的。
即便是逃了,他一直在矿上,又有什么生存能力啊?
当然,叶留宗这样说,也不是他多高尚,因为他明白。他们三个人即便携带重金,到了南洋就好过了。
说实话,大明有这样那样的问题,说到底还是有王法的,但是海外才是真正没有王法的地方,他人生地不熟的,又带着钱去南洋,他估计他非要夹着尾巴做人才,才能活下去。
但也仅仅是活下去而已。
叶留宗英雄一世,从最底层白手起家,坐拥数千矿丁,在浙江福建地面之上,是妥妥的江湖大佬。
哪里愿意受这个委屈。
他这话,不仅仅是说给叶希八这个粗胚听的,还说给他矿丁听的。
果然,不过一天之间,叶留宗的话已经传遍了山上所有人。而所有矿工一想到朝廷重新开矿面对的悲惨生活。都咬着牙,下定决心跟着叶留宗干了。
从这一点,也看出杨溥的老辣。
直接看到了问题的核心。
叶留宗看气氛酝酿的差不多了,在山中空地上召集大伙,两千大汉站在空地上,叶留宗说道:“兄弟们,不是我叶留宗想反,而是朝廷不给我们活路。这几天,我思来想后,是前也是死,后也是死的。”
“我叶留宗十几岁跟着叔叔出来抢矿,生生死死的早就看惯了。”
“我叶留宗,可以死,但不能窝囊死。”
“朝廷想要我们的命,就让他们来,我叶某,舍得一声刮,敢将皇帝拉下马。”
“舍得一声刮,敢把皇帝拉下马。”所有矿丁大声喊,每一个都被通红的篝火映射的分明。
每一个人眼睛之中,都有火一样的仇恨与决然。
叶留宗一挥手,正是打出两排竖旗,分别写着:“刀劈人间不平事,枪打世上不平人。”
这一句话,乃是叶留宗少年时所写,也是一直行来的座右铭。更是叶留宗自称铲平王的来历。
叶留宗整合好人马之后,又派出信使,召集各路矿盗,要知道群山之中,盗矿的人不是只有叶留宗一人,叶留宗不过是最大的一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