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青如果退下去养伤,很可能让全军士气崩溃。
于是韩青拒绝了,但是他的确不能战了,就被安置在后面,距离第二道防线,不过五十步左右,他就在这个地方驻着剑而立,看似在督战。只是他伤口虽然做了简单的包扎。但是伤口一直在向外渗血。
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的渗血,将韩青脚下的土地全部打湿了。
傍晚收兵的时候,韩青早已不知道什么时候,鲜血流尽,倒在血泊之中了。
韩青之死固然让人伤痛。
但是方瑾已经没有心思伤心了,他已经麻木了。
虽然福建士卒有三万,但并不是说三万福建士卒的水平都是一样的,方瑾最放心的就是跟随他们围剿过邓茂七的人马,这些人马好歹见过血。
除却在北岸的杨信所部,其余都在战场之中了。已经确定战死的,有三四千之多,因为尸体比较完整,还能看得出来,还有一些是找不到人了
或许是在那一个角落死亡了,因为天黑找不到人。或许混在瓦刺尸体之中,总之,不可能活着了。
还有大量的伤兵。
这伤兵数量之多,即便朱祁镇整顿了过以太医院为首的医疗系统,甚至方瑾军中也配了不少太医,还有很多学生。
但是也不可能顾及数以千计的伤员的
方瑾个人估计,今天夜里就会有成千上万的伤员死去。失去战斗力的军队,应该超过万人。
而且都是精锐的士卒,对整个战斗力的损失,不是三分之一,而是一半,甚至更多。
一句话,明军被打残了。
方瑾暗中派人已经向京师报告情况。
他知道京师兵源枯竭,甚至大多都是老弱病残,还有新兵。但是他也没有办法了,如果瓦刺军队敢以这样的强度,打上三日。方瑾也只在这里预先找一处风水宝地了。省得战死之后,无处下葬。
他已经做了他所有能做的事情。剩下就要看老天与北京的决断了。
方瑾在暗暗做最坏的打算的时候。
阿刺知院也在添伤口了。
他长子在入夜之后
已经离开了人间。
不错,他的长子就是与韩青近乎同归于尽,然后被亲兵抢回的瓦刺大将。
只是他砍韩青一刀,让韩青伤了大动脉,失血过多而死,但是韩青刺他那一剑,也不是白给的,几乎是穿胸而过,肺腑给刺透了,虽然不见大出血。却出现了大量内出血。以至于他在临时之前,一直呕血,一口气呕出了数盘血。
如果一般外伤,瓦刺巫医还有一些办法。但是这种内部大出血,以瓦西医疗水平,不过等死而已。
阿刺知院几乎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
阿刺知院跟随脱欢,也先不知道打了多少仗了,见惯了生死,不管是敌人,还是自己人。对麾下战将的死亡,早已习惯。
但是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是自己的儿子。
他心中悲痛之意,难以自抑。
他身边的亲信,也纷纷劝说道:“大人,我们明日再战,定然为台吉报仇?”
“为台吉报仇。”
无数将领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此刻都如此高喊。
只是阿刺知院虽然伤心难过,但却并没有失去理智。即便是最难过的时候,他也没有让情绪影响了自己的决断。
阿刺知院说道:“我比谁都想杀对面的明将,但该怎么打?该怎么打?你们说该怎么打?”
“明日一战,还像今日战斗吗?”
“今日各部伤亡在万人以上,各部都是伤筋动骨了,明日再打上一天,我就是将老二也填进去,能打开紫荆关吗?”
“而紫荆关是什么地方?是大都门户。北京南朝皇帝,即便是傻子,也知道这里的重要性,从各处调兵,多则三天,少则五日,就会到了。”
“不说,三天,就说五天,能不能打不下来,如果不能打下来,伤亡如此之大,等明军生力军反扑,我们有多少人能出这道山谷?”
“死的是我儿子,我比谁都伤心,但是我是大元大将,身负太师重任,决计不可因私费公,威远伯方瑾,这个仇我一定会报的,但不是今日。”
“传令全军,撤军。”
阿刺知院仰天,忍不住老泪纵横,说道:“大草原的儿子,战死沙场,是最好的下场,而不是如汉人那般老死床榻,这是他最好的结局。”
众将听了也送了一口气,正如阿刺知院所言,他们本部伤亡不少,很多人都生出了退意,只是碍于阿刺知院的情绪,不敢明说而已。
此刻听了命令,立即齐声说道:“谨遵平章之令。”说完纷纷退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