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只要让王恕感到皇帝所说的事情是对的,王恕也未必在乎李贤怎么想。
其次,他这番话也不是说给王恕听的。
根本就是说给李贤听的。
这么多年的研究,朱祁镇也摸清很多大臣的底线。
救弊这两个字,就是朱祁镇所有变动的思想核心。
看似朱祁镇做了不少事情,但都没有触及根本,都是在原本大明的政治结构之中,查漏补缺而已。
朱祁镇见王恕一时间没有这么大的信息量之中反应过来,就说道:“你下去好好想想吧,有了想法再来见朕。”
诚然修《大明会典》,是变法的一个标志。
但是真正要推动变法,还是要与李贤等人来做的。
王恕回去之后,看似非常镇定,但是无时无刻的都在思考这一件事情,利弊如何。
很快,李贤就请他过去了。
王恕对此也有所预料。
随即在李贤的内阁值房之中,王恕将皇帝的意思说了。
李贤听了一时间也震动非常。
李贤心中暗道:“看来是时候找陛下好好谈谈了。”
看似一个法律体系的改变,如果落实下来,却不知道有多少问题,更重要的是,皇帝的心思仅仅于此吗?
李贤并不知道。
他沉吟片刻问王恕,说道:“陛下令你总领此事,你认为陛下的想法怎么样?”
王恕说道:“陛下天纵圣明,所思种种,明见万里,如果真能如此,对朝廷来说,也是算是一大盛事。”
这就是年轻一辈与老一辈的不同。
王恕进入政治舞台的时候,朱祁镇已经坐稳了皇位,而且朱祁镇登基之后,总体上来说,做得也是可圈可点的。
但是李贤这些老臣不一样。
他们是看着皇帝长大的,皇帝年少的时候,被太皇太后教育的事情,对他们来说,仿佛还在昨日。
有一句话叫做,三岁看老。
皇帝长大之后,固然是稳重了不少,但在这些老臣看来,其本质一点都没有改变。所以面对朱祁镇的想
法。
王恕这些年轻一辈,受朱祁镇的权威影响,接受起来比较容易,也不敢对抗朱祁镇的权威,但是在这些老臣看来,他们所想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担心皇帝将事情给搞坏了。局面不可收拾。
面对同一件事情,却有不同的反应。
王恕虽然在很多方面还是存疑,但是大体上愿意以皇帝的意思来办。建立起上下分级的法律体系。
至于有什么弊端,将来还是有匡扶的余地,最少现在看来,这样的法律体系,要比大明现在律例合编的法律体系要好上不少。
李贤也感到了自己失算。
王恕似乎被皇帝拉了过去。
不过,李贤也不是一心争权夺利之辈,此刻他也反省,暗道:“我是不是想的有些多了。”如果皇帝的想法仅限于此。李贤是可以接受的。
不过李贤还是留了一个心眼,说道:“如此一来,名为一部书,其实却是两部,你先修前代典章之变化,之后陛下要法典,且缓缓吧。”
当一件事情看不清楚的时候,可以先缓一缓。
王恕说道:“如果陛下问起来?”
李贤说道:“就说是我的说的。”
王恕想了想,也不觉得是激化矛盾的时候,毕竟朝廷最近也没有闲着,很多事情都在同步推行,真要闹出陛下与首辅不合,也不是朝廷之福。
虽然大明的首辅在权力上,与汉唐之丞相是没有办法比的。但在朱祁镇一点点的放权之下,已经有了几分丞相气度。显示得越发重要了。
王恕说道:“谨遵堂旨。”
李贤打发了王恕离开之后,心中也沉思了好一阵子,一方面是推敲朱祁镇所推出的法律体系,另外一方面却是推敲朱祁镇的心意。
却有一种圣心如渊,不可测度之感。
要知道这种现代的法律体系,朱祁镇拿过来用很是简单,却不知道产生出来,是有多少能人智士的真知灼见沉淀而成的。
甚至非一人之功。
李贤真是看出了这一点,才有一种朱祁镇学问大进,他而今都不认识的感觉。
不过李贤感叹的事情也很短,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最紧要的事情,就是将答应皇帝的事情完成,给徐有贞弄一个刑部尚书的缺。
这一件事情说起来,并不是太好办的。不过还难不到李贤手中,他连续调动了好几个人,顺便加强了自己的权威,也腾出了刑部尚书的缺,如此一来徐有贞上京的道路就算是打通了。
李贤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有一种感觉,今后后长时间,他就要面对这位徐刑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