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决定他生死的日子到了。
他出了诏狱,进入皇宫。一路上心神不定,似乎再抬起头的时候,就已经到了乾清宫门外了。
进入乾清宫之后,他只来得及说道:“罪臣见过陛下。”
朱祁镇坐在龙椅上批阅奏疏,似乎连眼都不带抬一下,说道:“你既然知罪,就不用说什么了。”
随即朱祁镇一挥手,立即有几个身强力壮的太监,将石亨给拖了下来。
随即就在乾清宫门外,石亨被按在红木长凳之上。有人将一卷毛巾递到石亨嘴边,让石亨咬住。
两个太监说道:“国公,得罪了。”
随即抡起红木长棍,重重一棍打在石亨身上。
石亨顿时吃疼,但是眼角张开,却带出一丝丝让人几乎无法察觉的笑意。
无他,他知道自己能活下去了。
石亨是什么人?
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将领,对杀人与被人杀,打人与被人打上经验丰富之极。
他知道刚刚被按在这里,就担心,皇帝下的命令是杖毙。
但是他仅仅挨了一棍,就知道这不是要杖毙他的节奏。
原因很简单。
宫中杖责人,也是有讲究的,能一棍子让人打死,也能打上几十棍,过两天还能活蹦乱跳。还能将人打成内伤。
石亨经验何等丰富,挨上两棍,就知道,这一顿打,决计是打不死他的,甚至连伤筋动骨都不到。
虽然痛的厉害。决计不会要人命。
石亨有没有打点这些人,而且石家虽然厉害,但也不可能将手伸到宫中。那么只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皇上的授意。
如此一来,岂不是皇帝无心杀他。
几乎一瞬间,石亨心中那一股狂妄劲又上来了。心中暗道:“我就知道,皇帝要用我西征。”只是他也知道,此刻不能如此,否则即便皇帝无心杀他,也会下手。
不过,此刻他的心却是放下了。
石亨硬生生受了几十杖,每一杖下去,都生疼生疼的,虽然没有伤筋骨,但是皮肉
之伤却是免不了的。
石亨屁股以下,全部肿的好像萝卜一般,根本不能触碰。连走路都不成,是被人拖进大殿之中,在金砖之上留下来一道鲜明的血迹。
朱祁镇看着石亨,说道:“你可服气?”
石亨强忍着痛楚起身磕头说道:“臣罪该万死,陛下不过是小惩大戒而已。”
朱祁镇心中一叹,暗道:“如果石亨一直这么老实就好了。”
他看清楚,石亨这个人,决计不是他一番教训就能收心的,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石亨这个人本性就是这样。
根本就是属狼的。
这种极端自我,什么忠诚,什么仁义,也就对家人不错,其他的都不在乎。如果只记得自己的功劳,决计不会想别人的功劳。
所以,留石亨在京师之中,朱祁镇有能力看住他,但是外镇的话,迟早会出事的。
只是以石亨的爵位与能力,在京师之中,也没有能安排他的位置。
倒不是石亨能力不行,而是在京城的职位,即便是单纯令兵的三军主将,也需要一定政治觉悟的。
石亨这种飞扬跋扈的劲,如果在北京,会被在边地更容易走上作死之路。
石亨的才,真是难能可贵。毕竟不是任何一个人都有带十万骑兵纵横大漠的本事。石亨的本事在大明这边即便不是独一无二的,但也是绝无仅有。
但是石亨的德性,实在让人无言。
这也是朱祁镇之前为什么想杀了石亨的原因。犹如鸡肋,弃之可惜,食之无味。而且反而有祸。
不要看石亨而今一副心服口服,痛心疾首的样子,只要放在外面几年之后,石亨定然会固态复萌。
为此朱祁镇心中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这个本分,就是在敲打石亨之后,给石亨的甜枣。
朱祁镇说道:“你的样子,我就不让你坐了。”
“在陛下面前哪里有臣的座位。”石亨嘴中抽着冷气说道。
朱祁镇说道:“不要以为你挨得这一顿打亏,你且看看。”朱祁镇手一摆,一叠奏折从这桌面上打翻不在地 ,说道:“是弹劾你的。”又掀翻一叠,说道:“是弹劾你的。”随即一连掀翻不知道多少叠。将地面上铺了满满一层,几乎无处下脚。
“都是弹劾你的。”朱祁镇说道:“惹得百官如此弹劾的人,上一个是王振。”
石亨听了,顿时嘴中凉气抽得更厉害了,也不知道是屁股疼,还是这个消息太惊人了,王振是什么样的下场,天下之间谁不知道。
石亨连忙请罪说道:“臣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