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府的书房内,众人互相见礼后分宾主坐落,费宏居中,费采次座,徐晋右下手,费懋贤和费懋中兄弟左下手。费宏今年六十岁了,不过看起来似乎比前两年还要精神一些,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无官一身轻吧。
“子谦,你这次回老家,你们徐家村的老族长可还康健?”费宏亲切地问。
徐晋点头:“他老人家健康得很,虽然八十有六的年纪了,但是眼不朦耳不聋,据说一顿还能吃一大碗干饭,满村子撵鸡赶狗的都没问题。”
费宏闻言笑道:“那你们老族长倒是好本事,为师也不知能不能活到他这种年纪。”
此言一出,费懋贤和费懋中兄弟都露出了不安之色,徐晋连忙道:“费师定然是长命百岁的。”
费宏笑了笑,岔开话题道:“子谦今日到兵部交割了?可曾见到皇上?”
徐晋答道:“交割完了,兵部伍尚书亲自办的手续,至于皇上,昨日下午便已见过。”
费宏闻言轻哦了一声,费采的养气功夫终究是不及兄长费宏,忍不住率先问道:“翰林检讨欧阳德之事,子谦可有了计较?”
费懋贤和费懋中两人不由忐忑地望向徐晋,满大街撒“大字报”的事,他们两兄弟并未与家中长辈商量过就干了,如今东窗事发,他们才跟费宏和费采坦白,结果自然是被狠狠地责骂了一顿。
徐晋皱了皱剑眉道:“事情有点麻烦,今日我进宫时刚好遇了毕春……”
当徐晋叙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费宏和费采的面色都变得凝重起来,费懋贤和费懋中兄弟更是吓得脸无血色,微微颤抖起来。
这也难怪他们会如此害怕的,如果只是撒“大字报”的事,即便最后被欧阳德供出来,顶多就是得罪毕春,有徐晋和父亲费宏罩着,毕春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可是一旦跟造反沾上边,那性质就彻底变了,到时只怕不仅他们小命不保,还会累及家人亲友。
“唉,欧阳崇一真是糊涂啊!”费懋中焦灼地道,费懋贤亦是六神无主。
徐晋安慰道:“民受民献不用紧张,原诗已经被我烧了,毕春现在手上没有物证,再加上被我的一顿说辞暂时吓住,未必就会把事情闹到皇上那儿,如今最重要的是欧阳德能守住,只要他坚决不承认写了反诗,那么事情就办。”
费家兄弟闻言心中稍安,相信欧阳德也会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断然不可能承认自己写了反诗的。
费宏叹了口气道:“子谦,你向来老成持重,办事滴水不漏,但这件事却处理得太过孟浪了,在皇宫中当众殴打毕春,烧毁诗稿,这固然让毕春吃了个哑巴亏,但也有损你的形象,只怕会落得一个恃宠而骄,专横跋扈的名声。
而且,毕春只是暂时被你的话术乱了心志,一旦醒悟过来,肯定还是会把事情告到皇上那里的,正所谓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毕春不仅是皇上的近侍,还是吴皇后的心腹,吴皇后这枕边风一吹,怕是不好办。”
徐晋苦笑道:“学生也明白这个理,可是当时的情况,学生若不毁去原稿,只怕事情会更麻烦,一旦皇上动怒,毕春必然会借题发挥,大搞诛连,到时不知会有多少人人头落地,就怕民受和民献也难逃一劫。”
费懋贤和费懋中面色苍白地低下头。
费采点头道:“大哥,我倒是觉得在这件事上,子谦处理得很好,像毕春这种阴险小人就得跟他比狠耍横,否则真拿他没办法。”
费宏摇头道:“毕春算什么,只是个暂时得势的阉贼罢了,关键是皇上,皇上精明着呢,别看子谦这事做得干净利索,实则却是破绽百出,只要召来太监侍卫一问就清楚,当然,以皇上如今对子谦的宠信,即便知道了,也会假装不知道,但内心难免不会产生些想法,这对子谦很不利。”
费采闻言沉默了!
徐晋淡定地道:“费师还请放心,这点小事皇上还是能容忍学生的,即便皇上对学生真的产生了不满,也总比民献和民受被扣上反贼的帽子要强。”
费懋贤和费懋中闻言不由露出感激之色,惭愧地道:“子谦,我们连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