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小北知道,汪孚林并不是在敷衍自己。可是,想到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夏税丝绢案,她竟是鬼使神差地问道:“翻案这么困难的事,你都说得那么容易,那之前的夏税丝绢纷争,你为什么之前和老爷说要站队,后来却说搁置就搁置?”
“相比之下,当然是你爹的事情简单,夏税丝绢的事情很棘手。至于搁置,我是搁置了,但帅嘉谟早就离开徽州去找更上头管得着此事的人告御状了!”
汪孚林随口答了一句,听到身后突然没了声息,就连脚步声都没了,他就转过头,恰是看到小北站在那里瞪大眼睛看他,他就耸了耸肩说,“所以那一次舒推官气势汹汹找上歙县班房,其实没找错地方,只不过他找错了时间。我对叶县尊说歙县班房没那么一个人,放消息给舒推官,然后来一场诱敌深入的反击,县尊当然就答应了。但之前帅嘉谟是藏在那里,但我提早几天就给了盘缠,资助他上京去陈情了。”
末了,他来了两句总结陈词:“总之,光会一味闹,没个屁用。此一时彼一时,有的时候,大势决定一切。”
尽管早就知道汪孚林做事情的风格,小北在心里找遍了各种形容词,最后发现,用胆大妄为四个字来形容汪小秀才,那简直是小看了他。可是,想到父亲胡宗宪死后这几年来,纵使有沈明臣的孤愤集,固然有汪道昆的作序以及那一连七首孤愤诗,纵使有茅坤徐渭等人东奔西走为其鸣冤,纵使有很多文人为其鸣不平,但就像汪孚林那粗俗的话一样,因为大势所逼,那时候他们做什么都没用。可是,汪孚林又打算怎么做?
到后门那条夹道处,发现了自己那匹安然无恙的马,汪孚林顿时松了一口气。他回头看了一眼小北,干咳一声道:“这样吧,你先骑我的马,去把你自己的马找回来,然后到后门口接我。按照效率来说,这样比较快。”
对于汪孚林这脾气,小北早就习惯了,此时此刻当即翻身上马,上前拨开虚掩的门之后,出了这座西园。
等到她一走,汪孚林方才背靠墙壁,长长吐出一口气,继而迸出了一个违禁字:“靠!”
胡宗宪、汪道昆、戚继光,再加上谭纶、俞大猷……要是他能够早几年降临,说不定还有机会一睹很多抗倭名臣的风采。可现在他早就和人错过了。可是,一个一直以来他只当做是咋咋呼呼小丫头,身世顶多是有点问题的小丫头,竟然是胡宗宪的女儿,老天爷实在是太刺激了!只不过,真的要是小北说得那样,胡家就没什么出息人了,那还真的是老天没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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