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孚林只是和松明山松园那边的真正主人汪良彬不太熟,而汪道昆不在,他也不想差遣那些人,这才试探一下戚良的态度。得到如此利落的答复,他自然大喜过望,慌忙连声道谢。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戚良竟是拿蒲扇似的手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见过的读书人很多,想当初胡部堂麾下还有徐文长这样才华横溢的名士。但你年纪太小了,原本该是摇头晃脑读圣贤书的时候,却老是在想那些老大人的事,实在不容易!不用说了,这一趟我走得心甘情愿,就算还胡部堂当初赠刀的情分!名不再,冤未雪,胡公之恨今难灭。我该走这一趟!”
骤然听到这最后一句,汪孚林心头大为震动,然而,他却表现出自己更在意这所谓赠刀的情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兴致勃勃地追问了一番。
等办成此事,他去知县官廨书房见叶县尊时,他扫了一眼那屏风,这才绘声绘色讲起了戚良一口答应去送信的情况,继而又说道:“戚百户说,那时候他追随戚大帅追杀倭寇回来,身披数创,而且连刀都砍断了,面见胡部堂的时候,胡部堂问了功绩后,就亲自解下佩刀送了给他。后来,他拿着这把百炼钢刀南征北战,现如今哪怕还这赠刀的情分,也一定会把我的信送到。”
屏风后,小北一听说汪孚林来了,忍不住故技重施出现在这儿,希望听一听他和叶钧耀如何商谈。此时此刻,她紧紧咬住嘴唇,心里说不清是悲是喜。父亲麾下既有戚继光俞大猷这样的名将,也有更多骁勇善战的将领,她那时候年纪小,当然不记得这些军国大事,更不知道戚良还曾经和父亲有过这样的缘分。正在那怔忡发愣的时候,她只听得叶钧耀突然开口问道:“我都差点忘了问你,孚林,你给南明先生的信里到底说了什么?”
“当初胡部堂自尽后,朝廷的态度是免于勘问,算是了结了案子,当然也没有赐祭葬,而丧事也都是民间自发办的,徽州不少缙绅还办了一场不太隆重的公祭,很多徽州官员还送了祭文和挽联。眼看十一月初三的忌日就要到了,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年,我想,怎么也应该联合徽州众多缙绅,集体前去祭拜一番。此事就民间组织即可,不用牵涉到官府。”
那一瞬间,小北只觉得呼吸急促,一颗心更是跳动得极快。她可以不归宗,也不在乎那些所谓的兄长亲人,可是,父亲沉冤未雪,名声不再,这却是她最最耿耿于怀的。想当初她从家里辗转逃到东南之后,也曾经设法去接触过不少父亲旧日部属,当时有人愿意收留她,也有人默默送上丰厚的程仪,更有人赋诗鸣冤,上表陈奏,可就如同汪孚林那天说过的那句最粗俗的话,没什么屁用……她等来的,只是父亲自尽死在天牢中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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