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都是在县衙时间很长的,未知可知道三班六房中,某些收银子的陈规陋矩?”
之前汪孚林和那马师爷说案子头头是道,对于三班六房也显见了解得一清二楚,此刻自然谁都不认为,汪孚林真的不知道其中奥妙。有了马师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因此轻轻巧巧就被程乃轩聘为师爷的例子,其他人自然抢着回答,一时间,从心红银、挂号费、传呈费、纸笔费、出结费等等,各种收银子的名目从他们嘴里迸出来,只有之前听到关于三班六房问题就已经面色不好的那位师爷,此刻一动不动,整张脸都已经僵得不能看了。
到最后,这位什么都答不上来,年纪足有四十许的师爷忍不住冷笑道:“汪老爷对于这些陈规陋矩如此在意,莫非是想让程老爷一上任就革除这些弊政?”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汪孚林不慌不忙地答了一句,这才环视众人道:“想当年海刚峰海公刚到淳安县之后,就曾经革除各种常例陋规六十八项,全都是胥吏从百姓手里抢钱的,随即又在打官司时一味偏向弱势,所以才被人称作是迂阔。在那些胥吏差役眼中,坏他们财路,便如同杀他们父母,轻易自然动不得。可若是一县之主心里有数,便可以通过这些陋规制约这些胥吏差役,而不至于为人所制。不可不废,不可尽废,却要尽知,蔡师爷认为是不是?”
蔡师爷被问得脸上涨得通红。他突然咬咬牙站起身来,言辞生硬地说:“我突然想起家中还有要事,程老爷这幕宾,我只怕是无能为力,先告辞了。”
见人竟然转身就走,程乃轩登时心头恼怒。这一表情变化立刻就被下头右手边第一位的刘师爷给看到了,当即说道:“程老爷还请不要见怪,这位蔡师爷是有名的风雅之人,平时当东主的要是与文人墨客交接往来,又或者接待县学教谕,府学教授,本县生儒,他是最适合的,但要说这种刑名钱谷,三班六房陈规陋矩,他却是一样都不知道,这一走,他只怕是把程老爷和汪老爷都当成了俗人。”
“要是去江南,带着这位蔡师爷风雅人,那倒也就算了。可河南安阳是什么地方?较之宋时的安阳只得一半大小,我粗略了解了一下,城池四周不过九里,总共四座城门,总人口不过七万,户数大约在八千多,教化都来不及,每年能出一个进士就顶天了,哪里有功夫说什么风雅?”
程乃轩说完就愤愤冷笑了两声,这才对剩下的四个人说,“我实话告诉诸位,今天我请了好友汪世卿过来,就是想让他帮我掌眼。他在歙县的时候,赋役刑名都有所涉猎,若非他也是今科进士,每年一千两银子我直接绑了人走。各位还请不用怀着藏拙的心思,我年轻资浅,如今要出为县令,不嫌人多,只怕人少不足以面面俱到,还请诸位尽管展露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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