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生牛犊不怕虎,从前我总觉得这话言过其实,此次终于是亲眼见到了。就在这鸦鹘关城墙下,不过是数百缺衣少食的奴隶,兵器装备也都很有限,却被人带领着,又是陷阱,又是亡命搏杀,硬生生迫退了追来的那支女真兵马!”张崇政说着竟是有些遗憾地咂吧着嘴,“只可惜,沈有容他们不是军籍在辽东的,否则仅仅凭这一次的斩首战功,就够他们往上升几级了。之前巡抚大人还说,端的是胆色可嘉,武勇军略更可嘉。”
沈懋学听人盛赞侄儿,觉得面上颇有光彩,不知不觉就放下了几分包袱。可汪孚林却不敢掉以轻心,因为张学颜那一张脸绷得紧紧的,用最好听的话来说,那也是看不出喜怒,压根不像张崇政说得那样满心嘉赏。果然,下一刻,疾风骤雨立刻扑面袭来。
“你好大的胆子!我交待你的是招抚女真降人,无非是让你通过抚顺马市放出消息,招人来降,可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竟然借口走失了一个俘虏的女真少年,就让沈有容等人剃发易服深入女真腹地!这是他们福大命大,这才侥幸归来,如果回不来呢,这一条条人命就丢在抚顺关外的建州女真,你打算怎么向朝廷交待,向他们的家里人交待,嗯?这要是边关守将闭门不纳,甚至于当他们是女真人,斩首了去当军功呢?”
“因为辽东是大明的辽东。”
汪孚林简简单单答了一句,见张学颜为之一愣,他方才继续说道:“除了李大公子借给我的速儿哈赤之外,我还要了另外一个女真少年。他曾经叫做阿哈,翻译过来就是奴隶,奴才。他的母亲是汉人,父亲却根本不知道是谁。他曾经是王杲的亲随,从落地起就是贱奴,稍有不如意就要挨打,甚至被处死。是他告诉我,像他这样有汉人血统的阿哈在女真有很多。”
“就因为边关从前要么因为担心和女真的条约,始终闭关不纳从虏中逃回的辽东军民,要么就是收留了人却不放他们回乡,而是当牛马驱策,又或者是打仗的时候割了脑袋冒充战功。所以这样的阿哈不敢逃跑,自己以及子子孙孙一代代都只能给女真族酋和贵人们为奴。这些年辽东胜仗不断,可能够从虏中逃回来的汉奴却很少,也就是说,很多人只能听别人提起自己的国家节节胜利,自己却要继续受苦受难,仿佛大明就默认了他们已经成了女真人似的。既然如此,张部院让我招抚女真降人,我又知道那些真正的女真人对大明充满仇恨,也只能把主意打到了这些阿哈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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