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单单娶再嫁之妇,要让朝廷旌表义夫,自然很难。可若是他抚育的继子当中考出了个进士,而后自己无嗣,却视继子如子,始终不续娶,不纳妾,几十年如一日守义,那又怎么不算义夫?朝廷旌表的义夫是凤毛麟角,而且多数都是三十以下就守义的,但如果按照实际时间来算,有几人及得上勋老太爷的四十余年?所以说,此事是大有可为的,至少值得去争一争。”
在程世洪面前说出这番话时,汪孚林看了一眼程嗣勋,又环视在座其他程氏族人,见老一辈的大多数脸色微妙,可像程大姑的外甥这样年轻一辈的则多数连连点头满脸赞同,他就含笑说道:“我知道,当年勋老太爷的婚事,曾经在族中引来不少非议,但毕竟都是那么多年的事了,他的嗣孙都是程氏一族选定的,如今更是祖孙情深。眼下首辅大人整饬学政,程祥元要进学,已经不是靠才学,而得靠运气,所以,如果能有旌表,不说恩荫监生之类的殊恩,至少,在道试的时候也许能有所加成,这对于竦口程氏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程世洪心里简直千肯万肯,但还是冲着程嗣勋问道:“勋哥,你自己到底怎么想的?只要你答应,此事我没意见!”
“是啊,要紧的是勋老太爷您怎么想的,要我自己说的话,这件事可以争取一下。”
见众人七嘴八舌,大多数都赞成,只有少数持谨慎态度,但那谨慎也只是担心自己和继子们闹翻,程嗣勋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随即就苦笑道:“我已经守了这么多年,自己已经无欲无求了,有没有旌表无所谓,可毕竟祥元还小,若是真的能够对他有利,我也愿意试一试。只是,当年我就因为一意孤行,伤害了不少族人,如今却又要大家为我奔波,我实在是对不住各位了。”
汪孚林看到程嗣勋颤颤巍巍站起身来,竟是对着四座众人深深行礼,他不禁百感交集。都说母为子则强,其实父亲又何尝不是如此?当程氏族人纷纷上前去搀扶程嗣勋,七嘴八舌说着安慰话的时候,他又注意到,程大姑的那个外甥频频往自己这边看,可目光相对时又有些不自然地慌忙闪避开来。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等到众人又重新落座时,他方才再次把秋枫的事情放在了台面上。
尽管程大姑原则上说已经是嫁到外姓的出嫁女,但既然早年就已经回到了老家,更何况守寡多年,为人端方,这次又只因为是听了汪尚宣的话而险些铸成大错,其他程氏族人自是少不得帮其说话,就连程大姑本人亦是脸上涨得通红,愧疚地再次赔了礼。在这种氛围下,谅解自然很容易达成。汪孚林把秋枫拉上前来,大大为其宣扬了一通。其实不用他夸奖,众人都知道秋枫的经历,更知道他是个秀才,这好话自然如同不要钱似的撒了一箩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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