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这样的小国为什么会有那么大兴趣派出船队远洋那么遥远的距离?很简单,他们当年的口号,便是东方有黄金和香料。所以,你现在应该知道,他们为什么在我朝屡次围剿之后吃了大亏,却还要千方百计求得濠镜这样一块土地落脚了吧?”
顾敬敏锐地感觉到,相比之前汪孚林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态度,这会儿的话显然说得有点多了。他当然不会嫌人家对自己突然热乎了不少,心里又惊又喜的同时,只恨这时候蔡师爷不在,不能为自己答疑解惑,少不得飞速转动脑子。他到底是在这香山县当了三年多县令的人,哪怕政绩马马虎虎,却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做,半晌之后终于迷迷糊糊有了个念头。
尽管知道这答案说出来之后,自己要担干系,他还是小心翼翼地说道:“据下官所知,是那些粤商和闽商一直都想和佛郎机……咳,葡萄牙人互通有无,而葡萄牙人既从汪巡按说的那块大陆掠夺了很多金银,也得有个花销的地方,大明****,地广物博,所以他们打不过就只能服软,按照我大明的规矩行事,没法明抢,只能拿真金白银从咱们这把东西买回去。”
“说得好!我大明虽说并不盛产黄金和香料,却有在他们眼中比黄金和香料更加贵重的东西,那就是丝绸、茶叶和瓷器!这些东西只要一离开我大明,转手卖到别处,就是五倍甚至十倍的利。”
哪怕本来就希望顾敬千万别是那种尸位素餐,满肚肥肠的官员,所以才会考考这家伙,可真正听到人给出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回答,汪孚林当然不吝赞赏。见顾敬满脸放光,他方才开口说道:“朝廷需要的是濠镜这笔丰厚的税金,广东各方官员俸禄中的大部分也取自于此,还需要以这笔税金的一部分贴补日常官衙用度,粤商和闽商则是需要这么一个不用出海就可以高价出货的地方,而葡人也需要这样一个安稳的地方来低价购买瓷器丝绸茶叶等等。
所以,濠镜当年租借给这些葡人时,当事官员的理由是那边本来就只不过荒岛渔村,每年能收获五百两租金,可如今相对于税金,租金就显得九牛一毛了。如今濠镜一片欣欣向荣,但我听说丈抽主要是市舶司负责,你不过抽查。而且一旦遇到什么事的时候,敢问顾县令,你身在香山县,对百里之外的濠镜可曾有过鞭长莫及的感觉?”
“汪巡按说的极是,下官确实有这样一种感觉!”顾敬简直觉得汪孚林这话才是真正说到自己心坎里去了。可是,他又不好意思明着说,希望自己取代市舶司成为丈抽的主导,因而便拐弯抹角试探道,“那汪巡按的意思是,下官到时候该派属官去那里?”
“派谁去?顾县令自己去,你离不开县衙吧?至于县丞又或者主簿,操守且另说,名不正则言不顺。至于三班六房那些人,想来你更应该清楚,其中有多少都是雁过拔毛的性子,想来我也不用深入去查,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他们进了腰包的钱,只怕是比你这个县令还要多。”
见顾敬满脸笑容连连点头,汪孚林却点到为止,不再继续深入了,只是淡淡地说道:“好了,请顾县令回去好好想想此事,等派到濠镜那边传话的人有回音,我们再讨论这个问题。”
汪孚林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背手出了书房,毫不理会这半拉子的谈话会让顾敬多纠结。他自己眼下也不过是有个粗粗的设想,更何况,对于濠镜究竟牵涉到多少有实力的粤商和闽商,而这些人背后又有怎样的背景,仓促之间来广东的他也还不大了然,这就需要独立行动的小北去打探,自己才能去分析。
说起来朝廷不允许巡按御史带家眷,虽说实在是不体谅两地分居的夫妻,可也使得他能够兵分两路,一明一暗,难道还有人能比妻子更可靠吗?
只不过,留在徽州府的父母二老大概肯定会非常不高兴,因为这意味着至少在这一年之内,他和小北要孩子绝对是不可能的,而且,他还得做好一切预防措施,以免在这种不适合的时机造出一个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