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和从前的匈奴、突厥、契丹、女真、蒙古不一样,佛郎机人来自海外,文字并非借助我朝方才形成,必有其独到之处。而且其扬帆驰骋海上,实力不凡,需要加深对其了解。朝中某些老大人固步自封,哪怕我这上奏他们未必理会,却也不能不做。人选我会通过濂溪书院找一些,你日后如果有空,可以和陈炳昌一块把把关。”
杜茂德身处广东,又曾经跟着海盗下过南洋,对于佛郎机的了解自然也远胜过普通官员,听到汪孚林如此说,他只觉得心悦诚服,当即凛然应道:“学生定当尽心竭力,先将这些笔记整理出来,以供汪爷参阅。”
正事说完,接下来的谈话自然而然就轻松了。对于之前自家三口人的落脚点,杜茂德心中有些猜测,但一直很默契地没有多问,却没想到汪孚林直接开口说道:“你家中妻儿倘若回城外老家,想来你也不会放心,那待收割的农田,请几人去帮忙就好,至于他们母子俩,就还是继续住在内子那儿。彼此也能有个照应,本来我是打算让徐生的家人也搬过去的,但徐生认为妻儿在岳家已经习惯,托人送了束脩过去,我也就不勉强他了。”
汪孚林见杜茂德没有像之前陈炳昌得知他还带了妻子来广州时那般诧异外露,暗道这到底是曾经苦苦忍耐,在海盗之中忍了几年的人,当下就继续说道:“至于你的束脩,陈炳昌是来我这里历练的,一年束脩三十两。徐生从前在濠镜做通事时,一年也有一二百两,我便先予他一百二十两束脩。至于你,你自己开口吧。我虽不像那些做没本钱生意的海盗那样出手豪阔,但也不穷。但是,暂时你不能像陈炳昌和徐生那样人前露面,以防万一。”
谈到未来的工作以及工资待遇这种问题,杜茂德不像其他读书人那般满身不自在,可要自己开口,他就着实有些为难了。想到自己妻小还托庇于汪孚林的私宅,他很快便有了主意:“汪爷既然知道我那段过去,可是将来打算用我招抚那些海盗吗?”
“不错。”
“既如此,鄙人虽不爱财,但为了家中妻儿,却得保障他们后半辈子衣食无忧。我其余能力有限,束脩与徐生平齐即可,但若是日后需我前往林阿凤处一行,还请汪爷照顾学生的家人。”
听到杜茂德直接托付家人,汪孚林不禁微微一愣,随即想起尚无消息的吕光午郑明先,他知道很可能真的会需要杜茂德走一趟,而这一趟,毫无疑问是相当凶险的。因此,他点了点头,沉声说道:“若有万一,君妻便是家嫂,令郎便是我子。”
“那学生便多谢汪爷这句承诺了!”
两人正式敲定宾主之分,汪孚林起身送了杜茂德出门时,却正好只见王思明从三门处进来。这位缺了半边耳朵的门房快步上前一施礼,这才面色古怪地说道:“公子,外间有好些新科举人,说是来……来拜见老师的。”
拜见老师……
杜茂德这才想起,之前自己参加乡试的时候,汪孚林好像正是监临官。可再一看对方的年纪,想到外间那些人恐怕就很难有比其更年轻的,心里顿时有一种很滑稽的感觉。偏偏就在这时候,他只见汪孚林侧头看了看自己,笑呵呵地说道:“说起来,要不是你故意在策论里出纰漏,闹出了帖卷,说不定这时候来拜见老师的人里,也有你一个?”
哭笑不得的杜茂德见汪孚林笑了笑,直接对王思明吩咐把人带到厅堂来,即便是正经如他,也有一种跟过去看热闹的冲动。
接下来这一幕恐怕是百年罕见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