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武将,要找个赏识你的文官容易,要找个肯跟你肝胆相照,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文官,那却是难如登天!当然,更难得的是,戚继光在更早的时候就得到了当朝首辅张居正的青眼,那时候张居正可还没有进内阁,只是还在翰林院里熬资格的储相而已。
“原来是汪侍郎的侄儿。”晏继芳平复了一下心情,请戚良重新坐了,他就谨慎地探问道,“不知道这位汪巡按此来南澳岛,所为何事?”
“这个,我实在是不大好说。如果晏大帅能够抽得出空,是否能亲自见一见汪爷?”
戚良跟了戚继光那么久,分寸两个字最会把握了。别说因为汪孚林派人帮忙理财,他们这些老卒的生活这才过得优渥富裕,就说主帅那笔私房钱如今也增值了快十倍,哪怕汪孚林没考中进士,也不是什么广东巡按御史,他也不会将其当成寻常人看待。更何况,这次他不是答应汪家人的请托,这才带着几个有心活动一下筋骨的老卒到广东来,而是因为接到了戚继光的信。
主帅都托他照顾一下汪孚林了,他哪里还有二话?
晏继芳敏锐地察觉到戚良这态度当中流露出的细节,想了一想后,便开口问道:“汪爷可是不大方便到我这里来?”
“晏大帅想得不错,我还能打着昔年旧识的旗号,厚颜登门拜见,可汪爷年不过二十,实在是比较显眼,想来南澳岛上有不少人都盯着总兵府。”话虽如此,戚良却知道,如果真要汪孚林扮成自己的随员,那一位是绝对不会觉得有失颜面。不这么做的最大原因,无非是不想一上来就把事情给弄糟了,因而由他出面初步接触,留一点缓冲的余地。顺便看一看,晏继芳是否愿意进行下一步接触,或者说承担这次接触之后可能带来的责任。
“唔……”只是沉吟片刻,晏继芳就当机立断地说道,“也罢,我每日除却午后去沙滩之外,也常常去各处转转。你回去之后告诉汪巡按,今日傍晚,我在太子楼等他。”
所谓的太子楼,也就是相传南宋少帝赵昺在南澳岛停留时的居所,如今时隔数百年,早已是一片废墟,连残垣断壁都没有留下,毕竟,时光是消磨这种痕迹的最好方法。此时此刻,站在南宋皇帝也许曾经呆过一阵子的地方,想到当年南宋皇室和官员在蒙古人的铁蹄下一路往南溃退,最终在崖山,随着那位少帝蹈海自尽的足有十万军民,汪孚林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其实,凭借当初宋人的航海能力,扬帆海外远避锋芒也并无不可,但蒙古人在占据中原之后,其海外贸易之发达,甚至比宋时有过之而无不及。永乐皇帝都能够为了一个建文帝派郑和七下西洋,那么,如果南宋******远遁,蒙古人又岂会吝啬于派出浩浩荡荡的船队遍索南洋?就如同南明弘光帝一样,逃到缅甸还不是一样被送回来处死?滔滔大势,便如同历史的车轮一般,会把阻挡物碾得粉碎。他现如今是顺应大势的一方,所以看上去方才顺风顺水。
大势这种东西,终究是最难抵挡的。
“汪巡按可是来得真早啊。”
听到背后传来了这么一个声音,汪孚林转过身来,见晏继芳留着十几个亲兵在远处警戒,竟单身走了过来,同样留着随从在远处,以示别无他心的他立时迎了上去,兴亡之叹瞬息之间便抛在了脑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