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不是认为当初廷推兵部尚书时,你推了张学颜。此番又有人以你誓言之故兴风作浪,吏部张子文也明言你不适合留在都察院,因此心灰意冷?”
汪孚林一下子直起腰来,满脸诧异地说:“元辅何出此言?不过是王崇古这老翁占了兵部尚书的位子而已。他年纪比先前谭大司马还大好几岁,垂垂老矣,更何况当年功劳虽大,朝廷却早已赏过,而开马市等事,私心也一样重得很。我今日不妨说一句大言不惭的话,就凭科道言官这性子,怎可能抓不到他这兵部尚书的疏失!天底下又不是没有知兵之人,如辽东巡抚张部院,两广总督凌制台,年富力强远胜过他!”
“至于我,挪个位子而已,说什么心灰意冷?首辅大人若是不信,就给我一县去治理治理!”
汪孚林用这样一句慷慨激昂的话作为结尾,见张居正虽说仍是看不出喜怒,但那眼神分明没有什么愠意,他便知道自己应对没什么岔子。因此,他接下来又添了几句话:“话说回来,我和我家伯父是大吵一架搬了出来,但毕竟那只是政治上的选择不同,不代表断了血缘亲情。今次我仲淹叔父没能通过庶吉士的馆选,想来伯父又在伤脑筋,就和当初我的安置问题一样。我今日斗胆请求元辅,给仲淹叔父放一小县。”
从来没有人在面前这样明目张胆地要官,张居正在最初的错愕之后,终于板起面孔道:“出去!”
“是,下官告退。”汪孚林没有半点迟疑,立刻拱手行礼。可是,他才刚大步走到书房门口,却只听到背后又传来了一句吩咐。
“游七的事,你知道该怎么说。”
“是,还请元辅放心。”
看到汪孚林侧身再次一揖,随即就拉开门走了出去,张居正忍不住将自家几个儿子,包括刚刚进士及第为翰林院编修,性子最善应变的张嗣修拿来比较,最终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到底是年纪轻轻就经历过很多事情的人,同龄人根本就没法比。但这敢打敢拼也敢言的小子,却直截了当撂下一句不齿与讪君卖直之辈为伍的宣言,就不肯留在都察院,也不知道若是陈瓒知道了,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只不过,今日徐爵过来禀告游七那几件事的时候,他放在嘴上的借口是其借着纳外室为名和官员交接,但真正的忌讳却只在于——游七竟然在暗中和王崇古张四维勾勾搭搭!
就和汪孚林说的那样,王崇古并不是干净得一尘不染之人,科道要找其把柄有的是,在兵部尚书位子上呆不了太久!
离开书房的汪孚林却没有立刻离开张大学士府,而是还特意拐去和张敬修兄弟几个告了个别。看到他笑呵呵的,张家兄弟几个都猜到他在张居正那里至少没怎么挨训斥,顿时叹为观止。然而,想到之前旁观游七挨打时那皮开肉绽的样子,张敬修忍不住对张懋修打了个眼色,兄弟俩遂亲自送了汪孚林出门,一路上便轻声问起了这件他们完全摸不着头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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