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道会登时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孚林闹了这么一出,日后只怕会引人瞩目。锦衣卫东厂也会盯着……”
“对,所以日后我不在京师,你就不要再去找他了。”
“听你说话的口气,好像他给你谋这个县令是十拿九稳似的。”汪道会口中这么打趣,但神情却严肃了下来,“你放心,我知道了。”
之前张四维和王崇古一为内阁三辅,一为兵部尚书,情势之好,胜过歙党何止一筹,可一招算错,张四维这一次就不得不用一场反目来表明心迹,而歙党如今这才几个人,若是张居正的父亲真是随时可能出现问题,而汪道昆又执着于所谓的礼法,那么殷正茂加上一个只是未来潜力无穷的许国,能撑过张四维吗?直到现在,兄弟两人还是想不通,为何汪孚林没有死命劝汪道昆不要螳臂当车,顺应大潮,而是宁可选择演一场假反目,也要自己去当马前卒。
而回房和吴夫人说了几句话,又考问了汪无竞一番功课的汪道昆,此时此刻也还在心烦意乱中。一会儿想到张四维和王崇古,一会儿想到汪孚林,一会儿又想到精明强干不容置疑的张居正,到最后竟是拿着一本书发起呆来。汪无竞不敢提醒父亲,只好用眼睛去看母亲,却没想到门外传来了一个妈妈小心翼翼的声音:“老爷,夫人,孙少爷从许家过来,说是奉许老爷之命,给老爷送书的。”
所谓孙少爷,整个汪家目下来说只有一个,那便是金宝,而他的辈分也是最低的。汪道昆立刻恍然回神,咳嗽了一声道:“请进来吧。”
等到金宝进屋,见他一身半新不旧的蓝色绸布直裰,整个人收拾得整齐清爽,并没有寄住在别人家的局促,他心下稍安。眼看金宝行礼拜见,又奉上了书,他正想问问这个松明山汪氏第三代的希望在许国身边如何,却没想到金宝竟是低声说道:“伯祖父,我有要紧话对您说。”
吴夫人知道轻重,立时拉了汪无竞避出了东屋。可到了外头明间,她却依旧没有放松,而是吩咐汪无竞到门外守着,以免有人靠近窗户又或者墙角,却又差遣了自己身边一个心腹妈妈到屋子后墙去。毕竟,她可是被汪孚林当初在那边被人听壁角的先例给吓怕了。可是,在堂屋只坐了片刻,她就只听得里头传来了一声惊呼:“什么,这怎么可能!”
她吓了一跳,可里头很快就声音低沉了下去,没过多久,她就看到金宝从东屋出来,到她面前时深深行了个礼,这才一言不发离开。见此情景,她本想叫汪无竞去送,略一思忖后,还是先进了东屋,却只见汪道昆正坐在那发呆。脸上表情说不清楚是喜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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