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懋学如同困兽一般在屋子里团团转,脚下步子又急又快,好几次都险些撞着什么。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方才停下了脚步,却是非常没有名士风度地直接坐在了地上,喃喃自语道:“而唯独不可能是汪世卿这么做,因为他早就提醒过我们俩,要上书就趁早,如若惹出事情来,道不同不相为谋,但却也不会影响汪沈两家的联姻……”
“所以,是别人交给他的,但应该不是张家的人。哪怕张嗣修往日和我们再交好,知道此事也只会恨我们入骨,哪怕扣了在手,也不至于还给你!”冯梦祯接在沈懋学之后补充了一句,见其微微颔首,他就细细分析道,“也不可能是和首辅大人有冤仇的人,那些人恨不得声势大一点,你这个和张家素来走得近的新科状元上书,别人求之不得。可要说是单纯赏识你而想要保你前程的,为了结下善缘,理应私底下见你还给你,不应该通过汪世卿。”
“对,所以说,理应纯粹是和汪世卿交好亲善的人,想到汪沈两家乃是姻亲,这才暗中示好,将这样一份奏疏抽出来给了他。但你想想,这得是在通政司有多大权力,又有多大胆量的人?”沈懋学一张脸已经白了,足足好一会儿,他方才迟疑地说道,“而且,那人理应是了解两宫太后和皇上的心意,这才自以为做好事,将我的奏疏给抹平,如此看来,吴中行赵用贤他们几个……”
“绝无幸理……”冯梦祯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只觉得犹如一股凛冽寒风在室内卷过,“锦衣卫都快十年没动用过廷杖了,不会又拿出来吧?”
两个素来投契的好友你眼看我眼,最终沈懋学长叹一声站起身道:“既然送上去的奏疏都被人丢了回来,我也就不去丢那人了。其他人我们管不着,先给赵吴两位送个信吧,也好让他们预备一下。”
冯梦祯点了点头,却是捏紧拳头道:“那我们呢?还继续涎着脸留在翰林院?”
“看看情况,实在不行就告病回乡吧。”沈懋学说出这几个字时,心情简直是坏到了极点,“我们没法像世卿这样心志刚强,不怕毁誉,我也没脸再登张家之门,与其日后和张嗣修见面时不知道拿什么表情见他,还不如眼不见为净!”
听到沈懋学这个状元竟然这么说,冯梦祯顿时想都不想就点点头道:“也好,汪世卿的心志能力,我们不能比,索性回乡求个心安,我们就写告病折子吧,这一次总不成再被人送回来!”
而特地请了假回家,让金宝送信给沈懋学的汪孚林,此时此刻又来到了大纱帽胡同张大学士府门外。尽管连续三天四个人上书弹劾张居正夺情,但这丝毫没有影响此地的门庭若市程度。因为之前的教训摆在那里,两宫皇太后和皇帝先后赏赐,天子又下诏夺情,张居正显而易见是千肯万肯的,谁还敢在这时候站错队?所以,当汪孚林现身时,立刻轰的一下一窝蜂人围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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