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谟一口气说到这里,见冯保脸色铁青,知道自己此番算是得罪了这位权阉。然而,身为文官,他又不是张居正这样的首辅,能够犯颜直谏司礼监掌印,却也是科道言官的一大成就,所以他在心里使劲安慰了自己一下,便把目光投向了自己去游说过的其他几人。然而,发现工部尚书李幼滋和礼部尚书潘晟竟然在自己的目光注视下不自然地退缩了,他登时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都已经是官当到尚书的人了,竟然还会怕冯保吗?之前都说得好好的,此时怎么就退缩了?
就在陈三谟近乎用祈求的目光去看吏部尚书王国光时,王国光岿然不动,心惊肉跳的他却听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陈都谏这话,有一定的道理。”
话虽说得模棱两可,但开口的竟然是汪孚林,这便吸引了众多的目光。毕竟,张四维和汪家伯侄俩的仇,那根本就不是秘密,而且汪孚林当初还因为汪道昆在廷推兵部尚书的时候和稀泥,因此愤而大吵一架,伯侄俩至此反目,到张居正夺情时更是干脆完全翻脸,这其中不无王崇古张四维舅甥的关系。可是,干巴巴来了这么一句之后,汪孚林却似笑非笑地看着陈三谟道,“不过,陈都谏说出的话,一向都是这么有道理。”
陈三谟原本已经有了几分退缩的意思,可被这似是而非的话一挤兑,他只觉得心头迸发出一股说不出的怒火,竟是大喝了一声。
“汪孚林,事关朝廷大局,你指桑骂槐什么意思?你若还是执著于那点私怨,如何对得起元辅倾力栽培?我刚刚所言字字句句出自肺腑,并没有半点私心……”
“是啊,没有半点私心。可我怎么听说,当时廷议都察院试御史留用之事的详细记录,三辅张阁老在和你谈过之后,好像已经快马加鞭给元辅送去了。”
“你……你只求一时快意,翻覆元辅之本意,还怕人告状吗?”
“自然不怕,我只是提醒陈都谏,您这标榜没有半点私心,有点言过其实而已。”
眼见得汪孚林和陈三谟竟是就这么彼此瞪眼睛,针锋相对了起来,众多官职远在他们之上的高官们登时面面相觑,大多数人都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这好像……歪楼了吧?
众人之中,相对比较熟悉汪孚林的王篆和张学颜,更是面上露出了几分异色。王篆隐隐感觉汪孚林是故意胡搅蛮缠,岔开话题;而张学颜却认为,汪孚林是在故意激怒陈三谟,让其露出更多的破绽,给自己制造进攻的机会。可是,他们俩毕竟是侍郎,陈三谟和汪孚林一个是给事中,一个是御史,合起来便是科道,所以身为低品官却能够抢在众多大佬面前开口,他们却不好如此**裸地抢着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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