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被换掉的人却大多都是高高兴兴去上任的——哪怕他们是从绝无仅有的大九卿之一,正三品大理寺卿,变成了十二个正三品六部侍郎之一,无论大九卿还是小九卿都排不上号——除非是落到事务最繁杂的工部侍郎,那么才会来上一阵长吁短叹。
既然身在都察院,又是掌道御史,汪孚林和现任大理寺卿陆光祖当然不是第一次打交道,恭敬是因为那终究是品级高许多的上官,冷淡则是因为陆光祖对他有成见。
陆光祖早几年便是大理寺卿,却因为丁忧回家守制,服满之后先是起复南京大理寺卿,随即又在顶替他的大理寺卿高升了某部侍郎之后,恢复了原职。别看这番波折,这却已经很不容易了。对于大多数丁忧守制的京官来说,要想官复原职是很难的,那得朝中有人,能力出众,否则起复回来,只能看看有什么空缺,暂且去做做,甚至常常只能屈就外官,所以不少品级颇高的官员往往丁忧之后就不再出仕,就是因为僧多粥少没位子了。
而陆光祖虽说有品行能力上的各种优势,但最大的优势却是,他和汪道昆等人一样,也是张居正的同年。而当年殿试的名次,陆光祖在殷正茂前头两位,同样是在三甲倒数。就因为这个,汪孚林背地里常常嘀咕,殿试名次这东西,也就是一时作用巨大,到底能否官路仕途登顶,却得看个人能力。
此时相见,汪孚林行礼拜见之后,见陆光祖只微微一点头,随即和陈炌相见时,不卑不亢互相揖礼,随即就一前一后进去了,他便客客气气让了秦一鸣先走,自己落在最后。
陆光祖对他的成见,之前那次三法司理刑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了,差遣郑有贵打听之后便得知了一条重要讯息,陆光祖是嘉兴府人,之前从太常寺卿任上落职闲住的时候,曾经在徐阶那里为宾客,哪怕徐家被收了田地,二子充军,始终对徐阶不离不弃,所以方得张居正青眼。因此,陆光祖向来对下声称,看不上汪孚林这个和伯父反目的族侄。
既然知道人家对自己冷淡是因为替汪道昆鸣不平——当然也许这只是一个借口——汪孚林除了暗叹自作自受,还有什么话好说?反正不是他的顶头上司,他也就纯粹公事公办。
这会儿他打开刑部和大理寺的旧案卷,和自己与秦一鸣在都察院架阁库中翻出的旧案卷一一核对,并提审当年涉及到的吏员时,当问到高晓仁时,他就发现陆光祖似乎朝自己瞥了一眼,接下来的讯问时竟不比吴百朋和陈炌只拣要紧的问,而是事无巨细问到底,仿佛是不问出破绽不罢休。
见高晓仁被问得满头大汗,汪孚林本来还想岔开两句让其缓口气,可看到陆光祖那副咄咄逼人的样子,他转念一想,觉得这位大理寺卿也许是怀疑自己故意小题大做,就干脆不多事了。他很笃定此事牵涉虽广,整件事却绝无虚假——毕竟,那是张四维王崇古早早备好的一招,张泰徵拿出来想当幌子,秦一鸣亲自查阅湖广道的文档查证,他再从人证物证两方面覆核,这才最终上书,甚至不怕高晓仁翻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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